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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林也是洛州人，但据他的说法，他这段时间住在乡下，他来这里只是拍戏而已，那大量的资料没有随身带着。拍电视剧是没日没夜的活，导演又是完美主义者，动辄修改台词，他在片场实在脱不开身。他提了个折中的法子，周末的时候带她去他家看资料。</p>
沈林请她吃了顿午饭，就送她去火车站。孟缇很想在洛州等到周末，可现在毕竟在郑宪文那里住，她不敢夜不归宿。</p>
两人沿着长街散步，孟缇问他：“赵初年为什么不给你授权？”</p>
沈林凝神回忆，“大概是因为一个电话。”</p>
“电话？”</p>
沈林苦笑着和盘托出。</p>
“我花了很大的工夫，在一年前找到了他。当时我给他打了个电话，非常普通的电话，他没在，是个女孩子接的，女孩子说帮我带口信。</p>
“我等了两天没有等到回电，再打过去，向他说明来意后，他一副茫然的样子。我很诧异，就说：‘我上次打电话过来，有个女孩子说会转告给你，她难道没有告诉你吗？’</p>
“赵初年却问我是不是跟那个女孩子说范夜就是他的父亲，我承认自己说过，他忽然大发脾气，就挂了电话。那之后我再给他打电话，还登门找人，他都是冷冰冰的，只说一句‘我不能做主’。”</p>
孟缇沉默不语，她想起唐僧师徒过火焰山的时候，孙悟空从土地那里听说“这火原是大圣放的”那句话的震惊。她从来不信神佛宗教，是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此时也生出一种“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的感慨。</p>
倒是沈林说完这话，再一次陷入沉思，不知道想到了哪里，脸上忽然显出某种恍然的表情来，慢慢地说：“那个接电话的女孩，声音很年轻，很清脆，虽然我记不太清了，但听上去跟你有点像。”</p>
孟缇点了点头，“嗯……接你电话的人的确是我。”</p>
沈林感慨起来，“很巧。”</p>
“是啊。”</p>
沈林的疑惑更大了，“我记得那时候你好像不知道范夜和你的关系，你为什么不记得？”</p>
为了获得真相，首先需要付出真相和真诚。孟缇很明白这个道理。</p>
“沈先生，我跟我父亲失散的时候还很小。后来我出了一些事故，完全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她声音低下去，“也可能是我不愿意记得……总之，这么说吧，我失忆了一段时间，直到最近一年才慢慢想起小时候的事情。”</p>
沈林叹息，“原来是这样。孟缇，你这么多年是怎么长大的？”</p>
“有人收养了我。”</p>
沈林很吃惊，“收养？那你这么多年是不是很苦？”</p>
“没有，收养我的父母是非常好的人。他们把我当亲生女儿养，实际上这么多年下来，我的确以为我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半点疑心都没有。我真是蠢到家了，或者说太会自我欺骗了，这么多年居然一点也没有怀疑过。明明小学时我还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可我仍是固执地认为自己就是他们的女儿。连完全不了解我家情况的人，看到全家福的照片都会说我和父母兄长越来越不像……”</p>
她猛然顿住，在外人面前说这些，未免显得太没有防备之心了。孟缇苦笑，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本来会在肚子里烂掉也不会诉之于口的话，居然可以在一个刚刚见面的人面前说出来。</p>
沈林看到她的茫然失语，就问：“孟缇，你知道范夜这个笔名是怎么来的吗？”</p>
“……我不知道。”</p>
“范是你母亲的姓，夜的意思不难猜，长夜无尽的意思。”</p>
孟缇绞尽脑汁，零散的记忆浮现，又消失，她抓住那些蛛丝般的记忆，喃喃开口，“我母亲……范素素。”念过这三个字，眼眶没来由地一酸。</p>
沈林看着她，颔首，“对，这是你母亲的名字，你……”</p>
忽然有人跟他们打招呼，“沈大编剧，你怎么在这里？”</p>
孟缇深呼吸抬头一看，对面来了一群人，说话的是个穿着旗袍化着淡妆的漂亮女子，她觉得有些面熟，过一会儿才想起面前的这位是在国内小有名气的女演员，好像叫张栩。孟缇感慨，可惜她不追星。</p>
沈林客气地跟他们打招呼。他们才拍完一幕戏，此时正要去吃饭。</p>
张栩看了眼孟缇，笑问：“这位是……新来的演员？”</p>
沈林不温不火地说：“不是，这是我的一位朋友。”</p>
张栩笑了，她的穿着打扮本来很古典，一笑就有了点江湖中人的豪爽感，“我看新闻说，许先生又要开音乐会了，是不是？”</p>
沈林欠身，“是吗？我有段时间没跟舅舅联系了。”</p>
“哦，不论怎么说，帮我带口信，祝音乐会成功。”</p>
沈林微笑，“谢谢。”</p>
一行人从身边走过，孟缇看着那些颇具民国风情的演员，随口就问：“沈先生，你这部电视剧说了什么故事？”</p>
沈林笑了笑，“其实是《故国》的电视剧版。电影版效果不错，所以导演又打算改拍电视剧。你看过电影版没有？</p>
“没有。”</p>
“那你等我一下，马上就要到剧组住宿的宾馆了，我给你拿张DVD。”</p>
“多谢了。”</p>
实际上沈林不但拿了碟下来，还带了他的剧本，大有请她过目提意见的意思。</p>
回程的一路孟缇都在看电视剧的剧本，很尊重原著，改编得也不错，让沈林写作传记，应当是上上之选。</p>
孟缇上楼的时候心里已经在敲起小蹦，只怕郑宪文回来得太早，追问她去了哪里，因此开门的时候格外小心翼翼。果不其然，门没有反锁，门口有两双鞋，其中一双是女鞋。孟缇想，这屋子除了她难道还有别的女人？答案呼之欲出。</p>
“小缇回来了？”</p>
人未到，声先至。孟缇循声走进厨房，却看到宋沉雅和郑宪文在厨房里忙着。宋沉雅系着粉色的围裙，手里还拿着把葱；郑宪文也系着围裙，在案板上切土豆。长这么大，孟缇从来没见他进过厨房，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p>
宋沉雅洗了手过来拥抱她，又仔细看她的脸，“瘦多了。”虽然打扮变了，但宋沉雅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p>
孟缇总算从震惊中缓过劲来，连忙招呼，“沉雅姐，你好。”</p>
“人苍白了一些。我还以为你会被晒黑的。”</p>
“我有注意防晒的。”</p>
郑宪文问她：“怎么现在才回来，去哪里了？”</p>
孟缇打量着郑宪文，“呃”了几声愣是没想起怎么回答。</p>
宋沉雅哈哈大笑，摸她的头发，“你郑大哥下厨，以前没见过吧？”</p>
“……没。”孟缇答得很诚恳，“我真是没想到。”</p>
“我也是。”宋沉雅兴致勃勃，“今天养尊处优的郑大建筑师来问我怎么做饭，真是吓坏我了，他还真不怕炸了厨房。不过，总不能让你天天跟着他进馆子吧。饭店里的饭菜到底不如家里的饭菜啊，是不是？”</p>
这倒是实情。这两天郑宪文早上都会留钱给她，让她中午去外面吃；晚上回来，带着她去周围的各大饭店吃。孟缇说自己可以解决吃饭问题，他显然是不放心。</p>
“哎……”孟缇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郑大哥，我吃什么都无所谓，你不用为了我这么费心。”</p>
郑宪文摇头，“不说这个。你今天到底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p>
“明菲叫我去学校处理点事情。”</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