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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辗转反侧,孟缇睁开眼睛就到了第二天早上,生活朝着另一个轨道划过去。</p>
第二天孟徵就买了一大堆参考资料和相关的书给她,言下之意十分清楚,是委婉地劝她看书学习,准备这边的研究生入学考试。孟缇英语虽然还不错,但要应付接下来的考试还是要费力气,不过在英语的大环境下,怎么也比国内好了很多。她好多年没有活在孟徵的眼皮子下,这一下,无形的压力无处不在。</p>
第三天是周末,孟徵带着她去附近的商场,买了不少衣服回来。她出国时没带什么衣服,而天气却日复一日地炎热了。</p>
孟缇对自己的穿着打扮一向不自知,随便选了几件就要去结账。</p>
可没想到孟徵极有耐心,逼着她每件都试过,看上去合身才点了头。</p>
“外表很重要,我不希望你马虎对待。”</p>
孟缇跟在他身边走出商场,静了片刻才问:“哥,你和爸妈……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p>
“没有什么事情,”孟徵拿过袋子,“阿缇,跟家人在一起生活不好?”</p>
孟缇连连摇头否认,“不,不是的。”</p>
“我们年纪相差太大,你一直跟我不太亲,我能理解,”孟徵表情严肃,“你对我,或者对你嫂子有意见吗?”</p>
“没有,”孟缇简直都要被他问哭了,“我怎么会有意见。”</p>
能跟父母家人在一起生活无论如何都是好事,她也很希望能和最亲的人住在一起,可是父母在某些事上的迂回和避而不谈始终存在,孟缇心里就像有块石头,堵得她无法喘息。</p>
孟徵叹了口气,“你不愿意在美国,是惦记着什么人吗?我记得你没有男朋友。”</p>
孟缇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她吸了口气,竭力让自己镇定,“……我是没有男朋友。”</p>
“嗯,”孟徵顿了顿,大步流星地迈着步子,随口问她,“那个老师赵初年,你舍不得他吗?”</p>
猛然听到这个名字,就像一把锋利的凿子打进大脑,孟缇眼皮猛然跳了跳,声音虚弱了好几分,想掩饰,但从来没有撒过谎,一时间嗓子好像被人堵住,下意识张了张嘴,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p>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孟徵在她面前停住,看着她一会儿,才说:“如果你觉得不好开口,回去后把他的电话给我,我给他打个电话,感谢他这段时间对你的照顾。”</p>
孟缇勉强一笑,费力地摇了摇头,“不了,我自己打。”</p>
虽然孟徵这样说了,但她还是犹豫了足足一天,拖到那天午夜才打了电话回国。这已经是拖得没法再拖的结果,按照原计划,她现在应该出发上回国的飞机了。</p>
孟缇心里空荡荡的,事先还给王熙如打了个电话,胡吹乱侃了一通,才略微定了神。</p>
夜风吹入窗户,她觉得有点冷,瑟缩起了身子,小心按了赵初年的手机号,把听筒拿到了耳边。这边是半夜,那边应该正中午,中午下课了,也许他在吃饭。电话打过去,那边是喧闹得翻了天,应该是在走廊上,不然就是食堂。</p>
赵初年说了句“稍等”,半分钟后听筒里就安静多了。</p>
孟缇迟疑地开口,“你在吃饭吗?那我还是一会儿再打给你。”</p>
“没关系,”赵初年的声音里全是喜悦,“阿缇,你要回来了?明天什么时候到?”</p>
孟缇咬着唇,沉默了很久,久到电话那头的赵初年都不安了,才说:“赵老师,如果我不回来了……”说着就哑了嗓子,下面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p>
虽然隔着偌大一个太平洋,气氛顿时就有了微妙的改变,赵初年反问:“什么意思?你不回来?你不回来打算去哪里?”</p>
“家人让我就在美国念书,这几年都不回来了。”</p>
赵初年的声音高了八度,震惊和不可置信混合起来的情绪叠加在声音里,“什么?”</p>
孟缇几乎想象出他此时的表情,有异样的暗光出现在他棱角分明的面颊上,然后转瞬即逝,他眼睛很亮,像是磨光的针尖一般。</p>
大概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谈起这个话题,可也不能不说,孟缇听到赵初年不均匀的低喘声。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沉不住气,可想而知他现在有多震惊。</p>
她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赵老师,对不起,我也不想的。”</p>
赵初年再开口时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力度,“阿缇,你不能忽然就告诉我这个惊人的消息。你让我怎么办?你当时答应我什么?陪着我!不离开我!”</p>
孟缇几乎都要哭出来,低低地断断续续地说“对不起”。</p>
“阿缇,你用自己的脑子想一想,你是成年人了,可以做决定和选择。”</p>
她哽咽了,“赵老师,你不要这么说。他们是我父母,我亲哥哥啊。”</p>
这句话让赵初年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镇定多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急着决定?”</p>
“不要说你一点也不知道,我之前也完全不知情。昨天晚上,爸妈才跟我说起,让我就留在这边念书,之前他们明明从来都不干涉我的选择,忽然就态度强硬起来。”</p>
赵初略微镇定,“学校还有手续、你的答辩,你不可能一直不回来。”</p>
“我会在答辩前回来,”孟缇苦笑,“现在是走不了的,我哥哥做事效率又高,给我准备了好多资料……我哥、我爸妈还是有一些关系的,他们都在帮我联系美国这边的学校了,只要我能过入学考试,其他都没问题。”</p>
赵初年的声音苦得好像渗入了黄连水,“阿缇,不要怪我生气,这事太突然了,我没有心理准备。”</p>
孟缇咬着唇,“我也没有心理准备。前天我妈还买了礼物让我带回国送给郑伯伯一家,昨天就忽然变卦了。我怀疑他们有事情瞒着我,但我怎么问都不肯说。”</p>
赵初年又静了半晌,再开口时声音恢复了清越,“你让我想一想。不论怎么样,阿缇,你都要记住,我在等你回来。”</p>
说不出话,也没办法答复什么,连句肯定的话都说不出口,孟缇握着电话筒,抱着膝盖坐着,看着窗外的月光,茫然地“嗯”了一声。</p>
赵初年挂上了电话,已经面色铁青,他站在教工食堂外的走廊上,觉得阳光好像金色的火焰,来势汹汹,要烧尽世上一切事物,而他孤立无援地被困在那股无处不在的高温中央,从脚跟到头发都要烧起来了,眼睛被熏得不能视物,滚烫的刀子从他心头割过,渗着血迹。</p>
几位外语学院的年轻女老师吃了饭,从他身边经过,本来准备跟他打个招呼,冷不防看到他灰暗阴郁的脸色,无不大吃一惊。她们面面相觑,领头的刘老师犹豫一会儿,还是问:“赵初年,你怎么了?”</p>
他一言不发,抬了抬眼皮,周遭的一切人和事物似乎都不在他眼里,阴霾的眼风扫过去,就像寒夜里刮过来的刀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