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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站在入口处不远，就听到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尖叫声，给这个迷宫加上了神秘的脚注。站在门口一眼看去，里面黑沉沉的一片，显得森然可怖，孟缇吸了口气，回忆了一下电影里的迷宫，说：“我想起哈利·波特了。”</p>
赵初年伸出手臂，“挽着我，别走掉了。”</p>
孟缇挽住了赵初年的左臂，两个人走进某条不能回头的道路。她忽然想起某位诗人说过的一句话——自然把人们困在黑暗之中，迫使人们永远向往光明。</p>
黑暗中身体的感觉最真实，她真实地感受着心跳的频率、他手心的温度、食指上厚厚的茧。她闻到他衣服上有种被阳光晒过的清新味道，让人联想到森林和海洋，又像冬天雪夜归人带进屋里的一股清新水汽。</p>
幽暗的地方往往也十分阴冷，温度似乎也比外面低得多，孟缇觉得有冷风钻进脖子，他身体的气息却很暖和，好像暖炉一样，便忍不住朝他身上靠了靠。赵初年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另一只手伸过来，覆住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阿缇，别怕。”</p>
“我不怕，我胆子可大了，不怕鬼怪不怕黑，就算半夜一个人看鬼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p>
赵初年用鼓励的语气问：“是吗？”</p>
孟缇顺手拍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的白骷髅，很高兴地说起往事，“当然这话也有夸张的成分，不过我胆子确实比一般女孩子要大一些。大二的时候我们去春游，那座山上有个无名山谷，据说每到下雨天就有鬼怪之声，有不少人都死在那里还是什么的。我还专门跟几个男生在下雨天过去看了看热闹，才发现所谓的鬼怪之声其实就是回音。那山谷的结构很奇特，有点像天坛的构造，回音来回撞击，可以回荡很久。”</p>
“阿缇，不要这样了，”赵初年心口一震，站住了，摸索着抚上她的脸，另一只手臂拥紧她，“不知道的地方不要乱去，知道吗？出事了怎么办？很多事情就是一念之差。我……我没办法再忍受一次了。”</p>
赵初年的声音压得很低，有点沙哑和凄楚的感觉，最后那几句话几近哀求。他抓住她的手，固执地等她的答案。</p>
孟缇轻轻应了一声，赵初年这才放了心，带着她拐了个弯，进入了另一条黑漆漆的巷道。</p>
孟缇心里却有事，有什么事情如鲠在喉，她心不在焉地跟着赵初年的脚步，迟疑着问：“再忍受一次？你……刚刚想起你妹妹了吗？”</p>
赵初年片刻后“嗯”了一声，放慢了脚步。他好像被人正面击中了，手指微微发抖，整个人更是气息不稳。</p>
孟缇后悔得直抓头发，轻声问：“赵老师，我又让你想起你妹妹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p>
赵初年苦涩地开口，“不是的，你没有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开口。”</p>
“嗯？”</p>
“我最后一次见到知予，是个下雨的晚上。那天大概是凌晨两点的样子，四周也是这么黑暗，没有月亮，我带着手电，但是根本照不了多远。我着急去找医生，她跑不动了，又不想拖累我，说坐在路边等我……可我回来的时候，她就不见了。那时候她虽然只有五岁半，但很听话很乖，绝不会乱跑的……”</p>
他记得那个晚上，是南方的梅雨天气，绵绵不绝的雨细如游丝，下了足足一天，依然没有停歇的迹象，两个半大的孩子站在路边的水洼旁，陈旧的房屋参差不齐，阴森森排列路旁。三更半夜，路上行人稀少，路灯大半都坏掉了，只有远处两盏苍白的水银灯，好像一双疲倦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街道。</p>
孟缇从他长长的沉默里感觉到了许多感情，赵初年在提到他妹妹的时候，总会虚弱得好像随时都要死过去。那种难受的情绪感染了孟缇，心脏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反复**，眼睛鼻子酸涩难忍，连呼吸都要停滞了。</p>
然而此时说什么话都显得苍白无力，孟缇站住了，费力地抬起头去看赵初年的脸。黑暗把一切都变得模糊，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连些微的情绪都融化在黑暗里了。她从嗓子眼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却又说不出话来，干脆放开他的胳膊，转而展开双臂搂住他的腰，试图传递一些温暖过去。</p>
这个温情的拥抱冲散了赵初年心头所有的抑郁和沉重，他无声地回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头上，闻到她头发上的花香，伸手摩挲着她的头发，微笑了，“阿缇，你真的很善良。”</p>
“我当然是好人了。”孟缇抿嘴一笑。</p>
“不说这个了，”赵初年拉起她的手，“继续走吧，也不知道迷宫中心有什么惊人的礼物。”</p>
“唔，别是什么恶心的东西就好。”孟缇看到前方的岔路口，扯了扯赵初年的衣服，“赵老师，这边走。我记得我们进来后拐了两个弯，都是朝左，再拐一次就回到原点了。就算不会原点也肯定不对。”</p>
赵初年说：“不是，我们拐了两个弯，一个朝左一个朝右。我进来的时候看了地图，如果现在右拐的话，是死路。”</p>
孟缇言之凿凿，“我的方向感是很好的！”</p>
赵初年没有反驳，愉快地笑，“那就按你说的走吧。”</p>
结果就真如他所言，遇到死胡同了。孟缇无奈地笑了两声，自己肯定是被赵初年刚才的情绪扰乱了心神，所以记错了。可他明明更难过，怎么就没记错呢？于是讷讷地说：“那个，看来是我记错了。”</p>
赵初年的语气却分外轻松，声音都是戏谑，“知道错了吧，那就回去重走。”</p>
孟缇不敢再有意见，乖乖地跟着他在迷宫里绕来绕去，一路上打败妖魔鬼怪无数，有时候也会遇到别的游人，因为太暗，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行走，周围尖叫声此起彼伏。</p>
有一声尖叫稍微显得不一样，因为随后就响起了一个男人“有人昏过去了，麻烦来人救命”的声音。两个人同时站住了，眼看着都走到了中心，但已经没心思去管，孟缇皱着眉头，竭力辨别声音的方向，“似乎在侧前方，就是咱们刚刚过来的那条路。”</p>
“去看看。”赵初年凝神听了一会儿，然后拉着孟缇朝左边的岔路小跑过去，高声说，“你们在那儿不要动，我们马上就到。”</p>
原以为听准了声音找准了路，很快就能找到呼救的人，可两个人在附近绕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这里已经是迷宫的中心，能走到这里的人不多，围墙又高得很，也不知道除了他们还有谁听到了呼救。</p>
两人走到一条岔路口，孟缇略一沉吟，放开赵初年，拿出手机照着路，“赵老师，你走这边的路，我往这边走，兵分两路好一些。”</p>
赵初年一口回绝，“不行，你走丢了怎么办？”</p>
“不会的，这地方才多大？再说还有工作人员。”孟缇肯定地一挥手，迈开腿朝另一条路小跑走过去，赵初年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