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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形胜之地，东吴斗分之所。西以峨眉为壁垒，南以长淮为伊洛。衔远山而据大江，控湖海而望南广。黄旗紫盖，虎踞龙盘。蔚为艺文儒术之胜，长叹风帆海船舶之饶。衣冠萃止，斐然有章。金陵真王地，然，非帝宅也……</p>
正如《侠客游记》中所记一般，大魏虽开国于金陵，但守成于北方。□□皇帝感怀龙兴之地，在此设立应天府，与北直隶顺天府摇相辉映，故而在大魏治下，金陵又称南京。</p>
时值三月，正当金陵花期，只见鸡鸣山上春樱如雪，湖畔山色渐青，恰是一派水蓝天染的好图景。台城下一纵小市，沿街的酒家刚接到衙门的消息，圣德皇帝七七已过，挂了许久的白幡终于拆下。见此情形，踏春游湖的儒生们不免议论开来。</p>
“据说先帝是因为失德而死。”望着坠地的幡布，为首一名青衣书生开口道。</p>
“王兄，这话可不能乱说。”</p>
“圣人云：帝王失德必有天象，君不见先是两河同涝，再是冬至成霾，然后是关外兵灾。你再看先帝大行之后，民乱止息，阴霾骤散，关外平定，前因后果清楚明白。陈兄若还不信，可去府衙的昭民榜看看，先帝遗诏的抄本上清清楚楚写着‘四海之乱，盖出于朕’，明明白白的罪己诏啊。”</p>
周围听客恍然称是，却不知皇帝遗诏多为大臣拟就，加上圣德帝驾崩前多是昏迷，这份“归罪于朕”的“诚挚”诏书应是出自顾命大臣之手。</p>
顾命大臣啊，那位因为子愚的关系差点丧命，为何在起复后不对金陵上官家下手？</p>
余秭归不由心头微疑，放慢脚步，这时就听——</p>
“哎，管他先皇新皇，只要少收点鱼课（渔税）就是好老爷。”</p>
卖鱼的小贩喃喃着，见她瞧来，马上堆笑。“姑娘，买条鱼吧，新鲜的乌鱼，刚捞上来的。”</p>
她停下脚步，俯身看着盆中肥鱼。</p>
“您瞧这鱼多精神，看您刚从药铺出来，是不是家里有人生病了？”</p>
这鱼贩倒眼尖，她道：“替我家老爷抓药来的。”</p>
“那姑娘可算碰巧了，这乌鱼可是最补的。”</p>
“哦？这鱼多少钱。”</p>
见她有心要买，小贩愈发热情。“大的那条七十文，小的那条四十文，您要两条都要了我算您一钱银子。”</p>
“倒比上月便宜了不少。”她目测着两条鱼的斤两，“方才听小哥的意思，市价跌半是因为鱼课减了？”</p>
“姑娘真是聪明人，小老儿不过随口一句，姑娘就听出影儿了。不错，上月河泊所的税官来了消息，说新皇体恤渔民，减了大半税银，真是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啊。”</p>
看他感恩戴德的模样，余秭归笑道：“那新皇真是个好皇帝。”</p>
“可不是，小老儿打得起鱼了，姑娘吃得起鱼了，可不就是个好老爷。”</p>
只要给百姓一条生路，管他是七尺大汉，还是襁褓婴儿，都是百姓心中的好皇帝。盛世明君，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p>
余秭归眉轻展，取出一钱银子，道：“这两条我都要了。”</p>
“好嘞！”接过银子，小贩从盆中捞起乌鱼，干净利落地以草绳扎了，递给她，“吃了我家的鱼，保准你家老爷能吃好几海碗的饭，身子见天就好！”</p>
“谢您吉言。”一想到那人能健康如初，她便有了喜意，笑容由心而发，弯弯的月眸映出湖光，正是一池风皱，妙语天生就。</p>
这一展颜，看得小贩闪了眼，待余秭归稍稍走远，才听身后叹息道：“可惜是个丫头……”</p>
老爷，丫头，怨不得别人误会，她啊，如今就是上官老爷的贴身丫头。</p>
那夜他们趁乱逃离北狄，来时五天的路足足走了半个月，他伤得虽不重，可恢复得极慢。路上他烧得糊涂，以至于一度只认得她，不论是吃饭还是渥发，最后连擦身都经由她手。江都时他拖着断腿尚且走了两日，没道理两年后就“娇气”许多，这人的病弱多半是装的，她至始至终知道。即便被他粘到羞怒，可只要对上那双黑眸，她便没了脾气，任他去了。</p>
如今这位老爷愈发入戏，前几天她只说了句“丫头命苦”，他便来了精神。</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