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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的声音不如他的心跳来得激烈，遥远的仿若来自天边，他也许是听错了，其实并不敢肯定。</p>
他又何尝不知，这一天迟早会来。</p>
他却笨得永远做不好准备。</p>
脚底冰凉，他愈发清楚得感觉到，一缕缕寒气从脚心处攀爬而上，沿着血脉游走，袭向心脏。</p>
血脉，姬氏的血脉。</p>
那里，流淌着母亲的血……</p>
他惊恐低头，定定凝视泛着冷光的脚趾，看着它们一点点褪去生的粉红，变成死亡的青白。</p>
那青白的颜色潮水般沿着脚踝而上，快速吞噬他身体的血色。</p>
好冷，他不由得打颤，抽筋一样，停不下来。</p>
有柔软却坚韧的手臂横亘胸口，压迫的喘不过气，却又如同缰绳，勒着他倒不下去。</p>
他到底是该恨这手臂的强势，还是该感激它的坚持。</p>
他倒不下去，便也无法逃避。</p>
他无法逃避，便要活活挺着受罪。</p>
由此看来，她是恨他的。</p>
他早就忐忑不安，她给了他那样的温柔，定是想要索取什么。</p>
他早就惶惶胆颤，却又安慰自己，一无所有的人再也不怕失去。</p>
却还是被她夺走了，那仅存的一点点奢望。</p>
原来，他还是有奢望的。他知道他们回不到过去，他知道这一生都要这样痛苦纠缠。</p>
却还是奢望这样纠缠下去。</p>
他不忠不孝地想，她拿母皇的命要挟他也好。这样，他就有理由留在她身边。</p>
他自欺欺人地想，因为他是被迫的，他是无辜的，他是不爱的……罪恶感就不会如影随形……</p>
昨夜，他尚还用母亲的话安慰自己：你随时要认命，因为你是人。</p>
因为你那么普通平庸，无法与比你强大的事物斗争，所以认命。</p>
任人拿捏，任人鱼肉……</p>
原来这就是母亲的“认命”。</p>
不，她从不认命。</p>
姬家只有一个认命的孬种，他是姬长风。</p>
锦瑟扳过僵硬的身体，因挣扎而潮红的脸孔早已青白，他平静看着她，睫毛间或颤抖，却没有一滴眼泪。</p>
他漂亮依旧，瞳孔漆黑，明亮得可以映出人的影子，却不像是活的。</p>
对于废帝来说，这葬礼足够隆重。</p>
只是哭丧的人不够敬业，礼堂肃穆却不悲痛。</p>
一朝天子一朝臣，她已经成为过去，忠于她的臣子也亦过去。</p>
能够活着在这里为她上香的人，都是别人的忠臣，她的叛臣。</p>
何来悲痛？</p>
长风亲自操持母亲的葬礼，殓容、守灵、出殡，直到下葬，平静异常。</p>
不绝食、不自闭，也不哭。</p>
他在葬礼上见到二姐，她瘦了，脸颊凹陷，没有往日半分的神采。</p>
见到跪在地上麻衣孝服的长风，跌跌撞撞过去抱住弟弟，只是哭。</p>
长风也抱她，轻声说：“姐，你要保重，姬家的人不会认命。”</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