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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先将信送到介子推那里？”秋风毕竟在北堂茗身边待的久了些，直觉他这么做，必定是在算计着什么，心中总隐隐然有些担忧。</p>
“你们以为谝（pian）海这么好去的么？你们知道路么？”纤长的手指已经日渐苍白，都能见着那森然的骨节，北堂茗冷冷的站起身来，一双魅惑的紫眸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他们，好似带着怨，带着愤，怔怔看那青天白日。“可惜不好意思的是，介子推正好知道谁清楚那条路。”</p>
“如今你们知道了，还不快去？”他忽地侧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看定了两人，那眼中的锐利逼人，直要将人心烧的灼穿，“我的日子，不多了。”轻声的叹息间，夹杂着的落寞和不甘心是那么的明显，让两人的身体一震，自此再无迟疑，对着他遥遥点头，转身默默离去。</p>
栖影一直在门外听着他们的对话，看迦叶和秋风走了，他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却在他的侧面看到一个似讥带诮又带着一丝不甘心的笑，“茗……”他有些怔怔的看着北堂茗，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p>
北堂茗一侧眸便看到了他，唇角一勾，便笑了，“正好，我也有事情拜托你。”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麻烦栖影替我送一封信吧。”</p>
栖影微皱着眉，伸手接了过来，眼中闪过些许复杂，方才点了点，纵身离去。</p>
又只剩他一个人了吗？</p>
一阵风过，再也听不到迦叶的笑，秋风的唠叨，也听不见栖影那刀上独有的铃铛之声。拢在袖中的双手猛然间死死握紧，冷冷的逼视着那湛蓝的天，眉目之间，姣好之中却更见狠戾，他是真的不甘心，不甘心。</p>
从来都是害怕孤单寂寞的人，却每一次都是他自己，算计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p>
他可以想象迦叶和秋风在知道他们其实永远也找不到胭脂红时的神情，一个愤恨一个阴沉，他亦可以清楚栖影捏着那封信，却找不到那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时，会有怎样的焦急和迷惘。</p>
是的，他利用他们对他的好，利用自己那卑微的不甘，再一次将他置于孤独之地。只因为，噬魂，除了莫失莫忘，根本无药可解。而活下去和忘了慕染之间要他做出选择，他早已选了慕染。</p>
他要做的，奢望的，也只不过趁着自己最后的日子，到帝都去看一眼他的慕染，从此她是她，他魂归，两个人，或许只能和他的爹娘一样，不到黄泉不相逢。</p>
如往常一般来到了逍遥阁中宗胥溟放满珍宝的地方，那里面有什么他并不知道，只是他却无意中在那里看到过自己的那副画像，若是他当真不在了，就让孩子和那副画像陪着她也好。至少那样，他的慕染不会像他这般孤单落寞。</p>
轻推开门，“吱呀”一声轻响，那房梁之上的灰尘便扑哧哧的落了下来，北堂茗微一侧身，便轻巧的挡了开去，手指轻巧一动，那门又倏忽被关了上去。</p>
几步便走到了那副画像前，无可否认，宗胥溟画的，真的是如此的像，狭长的凤目，似挑未挑的眉，无时不刻的带着那蛊惑人心的魅，妖娆万千，是只属于他北堂茗一人的绝代风华。怔怔的想要抬手抚上去，然而心却在刹那间骤然一缩，好似夹着满心的寒，似一条恶心的虫子，直从他的四肢百骸往他的心里钻。</p>
“呃……”猛地一手捂住了心，隔着衣物都能摸到慕染刺上的痕迹，若是能让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直接刺中便好。手臂间一条蓝线在四处疯狂的游走，每一次动，都给他的身体带来几乎是毁灭性的痛。</p>
全身绷紧，却像是随时都要被撕裂的痛，明知道一用内力或许便会让毒攻心，那些日子因为有了宫碧君冥衣宫的秘药，他才能撑这么久，只是这次难道要撑不住了吗？他还没有见过慕染，怎么可以死？</p>
“啊……”他猛地惨呼一声，劈手扬过，“砰”的一声重响，那离他不远处的书阁在一瞬间被击的粉碎，漫天只余纸屑飞扬如白色的蝶。</p>
终是催动了内力，他和慕染，当真是再无缘分么？</p>
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他颓然倒地，只是那眼神，是从未有如此强烈的不甘。</p>
半白的发，亦是在瞬息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尽数变白，绮罗的，华贵。</p>
他不知道他在逍遥阁里躺了多久，亦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已经身在地狱，若是可以在死前再见那一个人一面，他想什么样的地狱，他都可以去。</p>
当朦朦胧胧中瞥见一个已经熟悉到印刻在心中的人影轻轻打开了房门，翩翩然到了画像面前，他终于是开了口，问一句，“你的眼里，可有我？”</p>
本以为得到的答案，只能是让自己心再一次死去的绝望，然而他却听到她痴怔的道一句，“我把你放在心里了啊。”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的存在，只知道那一次，他是真的流泪了。</p>
那一刻，没有楚凌风和慕染的八年，没有北堂茗和宗胥溟的恩恩怨怨，这个时候，也没有被抛弃了的北堂茗，没有孤单寂寞没有无心绝情的北堂茗，有着的，只有幸福的北堂茗，纵然只有为数不多的日子，就算以后的日子，会遭受噬魂越来越惨重的攻击，他也依然甘愿。这个世间，慕染，就是他蚀心的毒，只不过，他却甘之如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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