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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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若衣满脸都是泪痕，眼睛哭肿如核桃一般，狼狈、可怜、丑陋。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失魂落魄的滕若衣。</p>

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拿着他捡回来的那柄断剑上前，递到滕若衣的手中，牵起她的手，低声道：“我们回去吧。”</p>

但是下一刻，滕若衣甩开了他的手，那柄断剑的剑刃指向了他。</p>

“长孙子钧，你比我厉害吗？”她问道。但她很快自己给了答案，“我不信！！”</p>

长孙子钧只是片刻惊讶，很快就平静了。他道：“回去吧。”</p>

“回去？回哪里去？！”滕若衣喊道，“拔剑啊！来跟我比一场啊！！你不可能比我强！不可能！！！”</p>

长孙子钧定定地看着那柄断剑。他道：“为什么？”</p>

她明明说过，用剑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朋友，那现在，为什么要把剑指向他？</p>

滕若衣一咬牙，没有回答他的为什么，竟是直接攻了上来！</p>

“拔剑啊！”她发疯一样挥舞着手中断刃，“长孙子钧，拔剑啊！跟我打啊！！”</p>

长孙子钧避着她的剑锋，步步后退。</p>

断刃的光影在他眼前舞动着，就像他眼下的心情一样，凌乱，并且糟糕透了！他做错了什么吗？他应该怎么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p>

他曾想过，假若有一天滕若衣发现她并不如她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她会怎么样。可他并没有担心过这个，滕若衣好强，但她并不脆弱，所以她可以把他背到山上，弄得自己伤痕累累，却没有给他身上多添一道伤。这样的姑娘，伶俐透彻，怎么会庸人自扰！真正令他不安的，是滕若衣对他的保护欲，让他担心滕若衣有一天会为此而受伤。</p>

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p>

滕若衣一剑割下一片长孙子钧的衣角。长孙子钧不肯拔剑，她便逼着他的剑不得不出窍！</p>

“你不敢！你是个胆小鬼！所以你永远都不如我！”</p>

气血在长孙子钧胸口翻涌，他猛地拔出剑来，打开了滕若衣手中的断剑。他终于不在自我克制，使出全力，迎向滕若衣！</p>

滕若衣脸色苍白，一阵惊慌，连忙去攻长孙子钧的剑。然而攻守形势已然逆转，长孙子钧的剑一出鞘，她就立刻被逼得连连后退！</p>

乒！</p>

两剑相撞，滕若衣差点被巨力震得剑脱手，她却死死握住了，虎口开裂，鲜血顺着雪白的肌肤留下来。她不放手！</p>

长孙子钧毫不留情，再撞她的剑！</p>

又一声巨响，剑刃擦出火光！</p>

滕若衣的手背上已满是鲜血，可她两手握剑，死也不松！</p>

长孙子钧一剑荡出，直刺她心口，却在距离她心口还有两寸距离时猛地停下了。滕若衣手中的断剑远不够到长孙子钧。她已经输了。</p>

长孙子钧有些疲惫，轻声道：“天下很大……”话还没说完，他眼睛猛地睁大，迅速把剑抽了回来！</p>

滕若衣竟是不要命一般，迎着他的剑撞上来，也还要与他一拼胜负！</p>

明明胜负已分，可她还要再决胜负！她不肯输！</p>

滕若衣满脸是泪，她发疯一样挥剑，吼道：“你打不过我！你打不过我！！你永远都胜不了我！！”</p>

长孙子钧一退再退，不退了。</p>

滕若衣的断剑刺中了他的肩膀！</p>

他不避，那一剑也就没有刺得更深。鲜血从肩膀处涌出来，顺着断剑往下滴。</p>

滕若衣抖得很厉害，颤声道：“我赢了。”</p>

长孙子钧没有说话。</p>

滕若衣收剑，吼道：“滚啊！滚得越远越好！！不要再让我看见你！！”</p>

长孙子钧没有滚。</p>

她转身离开，走出没两步，身体一软，昏倒在草丛之中。</p>

长孙子钧上前背起她，朝她住的小山坡走去。</p>

滕若衣这一昏厥，就昏迷了三天。三天之后袁莹正在喂她吃疗伤丹药的时候，她终于醒了。</p>

长孙子钧和滕铁赶到房门口的时候，正看见滕若衣扑在袁莹怀里嚎啕大哭。然而当她抬头看见长孙子钧，立刻停止了哭泣，竟去摸剑：“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我不是叫你滚吗！”</p>

袁莹蹙眉：“若衣……”</p>

“若衣！”滕铁冲上去撩起滕若衣的袖子，露出她手上一截黑色六芒星的印记，“这是什么东西？！你在山外碰见什么人了？”</p>

滕若衣猛地把手抽回去，神色警惕。她自己的断剑被滕铁拿走了，她竟一伸手抽出滕铁腰间的佩剑，指向长孙子钧！</p>

她厉声道：“你听不懂人话吗？！”</p>

“若衣！”她的父母同时出声斥责。</p>

滕铁想要夺回佩剑，滕若衣从床上跳下来，晃过了他，手中的剑依旧不依不挠地指着长孙子钧。</p>

滕铁索性不夺剑了，跨一步挡在长孙子钧的面前，任滕若衣手中的剑指着他。他寒声道：“若衣，你怎会变成这样子？”</p>

袁莹亦哭得泣不成声：“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出来啊，你告诉我们啊。”</p>

滕若衣脸上的血色骤然褪去，她仿佛经历了什么很痛苦的事情，抓着自己的心口慢慢蹲下去，全身颤抖。</p>

她的父母忙上去将她扶起。</p>

滕若衣恢复了力气，猛地推开了滕铁和袁莹，瞪了眼长孙子钧，颤声道：“好，好。你们都这样！他不走，我走！”</p>

长孙子钧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挡住了她的去路。就算她再拔剑相向，他也不会退。</p>

“你为什么要这样？”袁莹道，“如果我们做错了什么，你说出来。求你了，若衣。”</p>

滕若衣的身体僵了片刻，爆发道：“好啊！我说啊！你们难道没有做错吗？！你们欺我，瞒我，骗我！把我当**一样耍！什么天灵根！你们知道我被多少人嘲笑吗？！”她道，“我宁愿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啊！！”</p>

“啪！”滕铁一个耳光扇在她脸上。</p>

她捂着脸愣了片刻，转身往山下冲。</p>

长孙子钧追过去，拉着她的胳膊。</p>

“我可以走。我可以让你赢。”他说，“可是滕若衣，不是全天下的人都会让你。”</p>

滕若衣没有回答他的话。她身体向后倒去，又一次失去了意识。</p>

他们把滕若衣扛回房间，卷起她的袖子，只见那黑色六芒星的印记竟在闪烁。滕铁想要用手擦掉那个印记，却脸色大变：“魔气……若衣身上有魔气！她走火入魔了！”</p>

袁莹连忙把清神补气的丹药全都塞进滕若衣的口中，可是一点作用也没有。</p>

长孙子钧心下茫然。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印记，他尚且不知道这个印记代表了什么，也不知道这究竟是谁的杰作。他只知道，滕若衣变得不正常了。</p>

滕铁和袁莹一个唉声叹气，一个哭肿了眼睛。滕若衣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全无生气。</p>

“我认识一个高人，他叫洪易真人！”长孙子钧道，“他是……鸿蒙派的！我带若衣去找他！”</p>

滕铁和袁莹诧异地看着他。他们都听说过洪易真人的名号，此时紧绷的神色终于放松了一些。</p>

“好，好！”滕铁道，“洪易真人！他是大能，他一定有办法救若衣！我们现在就走！”</p>

他们简单收拾了行囊，扛起昏迷的滕若衣，立刻就上路朝鸿蒙派去了。</p>

然而他们之中只有滕铁能够御剑，滕铁却无法御剑带人。从他们的住处到鸿蒙派，少说也要走上一个月。</p>

他们日夜兼程地赶路。</p>

这一路上滕若衣一直都在昏迷，她偶尔醒过来，却会满脸惊恐地尖叫，挥舞着手足，像是要驱赶什么。可问她话，她却一直不答，很快又会再度陷入昏迷。</p>

当他们途径一处小镇的时候，滕铁和袁莹守在昏厥的滕若衣身边，长孙子钧进城去买药材。这一路走来袁莹一直在为滕若衣炼制丹药，希望能够为她压制魔气，走到半途随身带的药材已经告罄了。</p>

长孙子钧匆匆买完药材，匆匆回到滕家人暂住的木屋，却见屋门开着。</p>

血腥气扑鼻而来。</p>

长孙子钧心里一紧，猛地冲进屋里！</p>

滕若衣手执父亲的长剑，一剑又一剑地捅着父亲。滕铁早已经断气了，但滕若衣仍执着地在他的尸体上刺出一个又一个窟窿。袁莹的尸体亦惨烈地倒在一旁。</p>

此时此刻的滕若衣满身是血，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血染得看不出本色了。</p>

“滕若衣！”长孙子钧暴喝，冲上前欲夺剑！</p>

滕若衣猛地转身，拿剑指向长孙子钧：“滚！”</p>

她脸上全都是血，看不出她的表情。</p>

长孙子钧抽剑出窍，亦指向面前人。他的手颤抖着：“你不是滕若衣！你到底是谁！”</p>

女孩却突然声如银铃般地笑起来：“我是若衣，是你姐姐呀，你不认识我了吗？”话是这么说，她手中的剑却半分不让，直刺长孙子钧心口！</p>

两人退出木屋，在空旷的平地上战了起来！</p>

滕若衣身体僵硬，仿佛被线操控一般。长孙子钧一次又一次想要抽飞她手中的剑，但那剑仿佛长在她手心里了一般，巍然不动。</p>

长孙子钧的剑再一次在滕若衣的心口前停下。这一次的距离只有半寸。杀了这个疯子？可他手抖得非常厉害，手中剑竟无法再进。</p>

“为什么……”他涩声道，“为什么啊？”</p>

然而血人一般的滕若衣却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剑。长孙子钧以为她要夺剑，正要把剑抽回，却见滕若衣挣扎着扭动身体，仿佛在与看不见的东西搏斗一般，片刻，她重掌了身体的控制权，重重朝着剑锋撞了过来！</p>

噗！</p>

剑刺进她的心脏之中！</p>

长孙子钧僵在原地，动弹不得。</p>

“走吧……”滕若衣轻声道，两行血泪从她眼里滚落，“求你了，快走。”</p>

几个月前，她说，求你了，别走。现在，她说，求你了，快走。</p>

长孙子钧的心境剧烈波动，几乎也要生生呕出一口血来！</p>

一缕黑气缓缓从滕若衣眉间溢出，竟是朝着长孙子钧眉间袭来，然后，畅通无阻地钻了进去！</p>

眼前的世界骤然一片漆黑！</p>

易希辰的心境随着长孙子钧的心境波澜起伏，当他的神识陷入一片古怪的宁静与漆黑中时，他亦惊讶茫然。他从长孙子钧的识海中出来了吗？如果是的话，他为什么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p>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p>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世界复又明亮起来。</p>

身边的景色迅速倒退，他穿过小树丛，跳过细细的山涧，他正在奔跑。</p>

这还是长孙子钧的回忆吗？又是哪一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