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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三刻。</p>
落日消耗着最后的余晖，天色夹灰夹黄。</p>
桌上两只盘子的影子渐渐模糊。</p>
甜菜还是那盘甜菜，烤猪却凉了。</p>
冯古道一动不动地坐着，从薛灵璧离开起，他的姿势就一直没有变过，好似要与这天色一般，渐渐地暗沉下去。</p>
楼梯又传来脚步声。</p>
端木回春走到最后几格阶梯时，脚步情不自禁地放缓。</p>
这样沉寂的时刻，他的出现实在突兀。</p>
“官兵和白道武林都已经退了？”冯古道的声音响起。</p>
端木回春精神微振，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抱拳道：“是。”他见冯古道没什么反应，顿了顿道，“雪衣侯在离开之前，曾问了我一句话。”</p>
冯古道嘴角微掀，“他发现了。”这早在预料之中。既然他是明尊，那么当初端木回春给薛灵璧的画像就是假的。而端木回春故意误导的原因……昭然若揭。薛灵璧若是想不到，他就不是薛灵璧了。</p>
果然，端木回春道：“他问我，魔教给了我什么好处？”</p>
冯古道终于有了点兴致，“你怎么答的？”</p>
端木回春望着天边最后一抹苟延残喘的落日残色，轻声道：“救我出密室，替我爹收尸。”</p>
冯古道扬眉，“举手之劳。”</p>
“永铭于心。”端木回春说得认真。</p>
冯古道缓缓站起身，他的手和脚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而显得有些僵硬。他负手望着窗外道：“我救你一次，你帮我一回。我们两清。栖霞山庄已然重建，你可以回去当你的庄主，从此与魔教划清界限。你我过往，一笔勾销。”</p>
端木回春苦笑道：“你认为我还回得去吗？”</p>
冯古道默然。</p>
“白道之所以还肯为栖霞山庄留一席之地，都是看雪衣侯的面子。如今大靠山一走，栖霞山庄又回到了那个人人喊打的栖霞山庄。”以前他是江湖新秀，人人艳羡的名门公子，衣食无忧，赞誉满怀。但是自从他父亲与蓝焰盟的合作关系曝光之后，这一切都如镜花水月般消失。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他一夜体悟了个彻底。</p>
冯古道侧身，缓缓道：“我愿以长老之位，虚席以待。”</p>
端木回春自嘲一笑道：“我父亲苦心经营半生，最后连命都陪上不过是为了出人头地四个字。如今我能荣膺魔教长老之位，也算是了却他的心愿。”</p>
冯古道道：“但是袁傲策……”</p>
“明尊放心。”端木回春面无表情道，“我有自知之明。”他不是不想报父仇，却没有到为报父仇而赔上自己人生的地步。</p>
或许有一天，等他有把握或是看破红尘的时候，他会一试，但不是现在。现在他还眷恋生命。</p>
冯古道转身，目光犀利如电，上下审视一番后才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p>
“明尊感慨颇深。”端木回春意有所指。</p>
冯古道回身，背影无比挺直，“但是我会牢牢把握住那十之一二。”</p>
楼下又有脚步声，虚浮厚重，似是平常人。</p>
冯古道凝神听了会儿，勉强听出来的是两个人。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轻若蚊鸣，若非同行人引起他的注意，恐怕会被忽略过去。</p>
端木回春皱眉道：“我先告退。”</p>
冯古道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既然都是要见的，不如先见见。”</p>
端木回春嘴唇抿成一条线。</p>
脚步声近了。</p>
冯古道转身与他并肩而站。</p>
先蹿上来的是纪无敌，袁傲策紧随其后。</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