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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桐的稿件被当掉了。</p>
刚听到通知的时候, 她攥着电话的手都在抖。</p>
声音也失了稳线。</p>
“我……”她张了张嘴, 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需要一个解释。”</p>
孙仁在电话对面叹气, “哪有什么解释呢。你走之前我就说过, 这是个烫手山芋——就算你有能力把它剥了皮, 时候不到, 照样吃不进嘴里。”</p>
“什么时候？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p>
苏桐声音愈发提高，指甲几乎要抠进桌面里，“那些孩子在那里面遭受虐待——师父你却告诉我这是个不能入嘴的山芋——这不是！这是那些孩子的希望和命！”</p>
“……”</p>
电话对面长久地沉默下去。</p>
半晌之后, 孙仁才苦笑了声，“小苏啊，孤儿院那边收到警告以后反省态度积极良好, 这就差不多了。毕竟是私人福利机构, 我们也没法对他们苛求——不然以后谁来做慈善，你说呢？”</p>
苏桐只觉得怒火冲得她头都发晕, 冷静了许久之后她才慢慢咬住牙齿。</p>
“我只要解释。”</p>
“我不是在解释给你听了么,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通事理呢？”</p>
“……我要不过稿的解释。”苏桐一字一句, “我只要不过稿的解释。”</p>
“拿得出来, 我就认。拿不出来……我绝对会为他们斗争到底。”</p>
孙仁噎了一下, “小苏, 你别钻牛角尖——”</p>
“不是我钻牛角尖，师父。”苏桐慢慢吐气，“我也想像你们一样学着麻木和不在意。但我还年轻, 我做不到。——而且这件事, 它已经不止关乎记者的职业道德，它在叩问我的人性——我想我还年轻，所以还没能把这东西和底线一起交出去。”</p>
说完，苏桐直接挂断了电话。</p>
另一头的办公室内，孙仁对着盲音了的话筒呆了两秒，苦笑着摇摇头。</p>
“孙记，什么情况？”</p>
办公室里除了孙仁之外，还有一坐一站两个人。</p>
站着的那个见状小心翼翼地问。</p>
——</p>
刚刚隔着电话两米，他都能听见里面争执的声音。</p>
“还能什么情况？”</p>
孙仁收了笑，没好气地把话筒扔了回去。</p>
“文编那帮家伙自己不当人，还把我推出来顶锅——这不，迂腐、麻木、没职业道德、没底线、没人性——我刚刚被我小徒弟骂了个狗血淋头。”</p>
“……”站着的人憋了两秒，没忍住笑，“苏妹妹原来不只是拼命三郎，还脾气这么爆的吗？连孙记您都骂了？”</p>
孙仁抬眼，不冷不热地扫了这人一下。</p>
“你今年多大？”</p>
“啊？……我二十四。”</p>
“几月份的生日？”</p>
那人被问得发懵，“十一月……孙记您问这个做什么？”</p>
“十一月啊，”孙仁没搭他的茬，“比我小徒弟还小那么几个月——我看你可比她老成多了。”</p>
“欸？”</p>
孙仁盯了他一会儿，收回视线。</p>
“没事，我这是夸你呢。稿件放这里，你出去吧。”</p>
“欸。”那人应了一声，笑着将稿件放下，鞠了个躬才出门去了。</p>
孙仁没急着搭理办公室里坐在沙发上的那个，而是先拿起了稿件翻了两页。</p>
然后他随手撇到了一边。</p>
“你这可得算是欺负新人了啊。”</p>
沙发上的那个人跟他玩笑。</p>
“新人？”孙仁笑了，拿起旁边凉透了的青茶嘬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那你是没看他的稿子，圆滑得像是个在这行混了十多年的老油条。”</p>
“哦？这么优秀？”</p>
“对啊，可不优秀呢。”孙仁摇摇头，“——老家伙们的底子没学上半点，圆滑倒是学了个九成九。”</p>
“哈哈，”沙发上那人乐了，“我听出来了，你就是变着法儿在那儿捧你那个小徒弟吧？”</p>
“没办法。像她这样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p>
“‘这样’是什么样？”</p>
“……”</p>
孙仁没急着说话，捧着茶杯沉默了两秒，才笑眯眯地开口。</p>
“像她那样年轻、尖锐、幼稚、冲动、理想化……认定了原则就不松口，倔强、死不悔改、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不会衡量后果，看见不平就要说，遇上不公就要动笔……”</p>
“呵，老孙，你这可不像是在夸人啊。”</p>
孙仁没看他，仍接了自己的话往下。</p>
“可所幸——所幸还有这样的年轻人啊。”</p>
沙发上的人一怔。</p>
孙仁笑着摇头，将刚交到自己手边的那份稿子扔进了**桶。</p>
“不然我们这些老家伙，到死都合不上眼吧。”</p>
*</p>
听苏桐说完电话结果，丁筱筱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的房间。</p>
显然她已经对这件事不抱什么希望了。</p>
站在窗边的闻景听了全程，此时转回身看向苏桐。</p>
“你想怎么做？”</p>
苏桐看着手里的稿件，神情平静。“作为记者，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p>
“……”闻景眼神一动，“你想以私人名义进行下去？”</p>
苏桐沉默了两秒。</p>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我的私事了。你跟筱筱先回——”</p>
“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p>
“……什么？”</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