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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元年</p>
六月十五, 廉亲王府</p>
从晨起时, 王府便紧闭大门，一应侍卫、奴才皆只许进不许出。</p>
八福晋已经几夜没睡, 这一天更是坐立不安。</p>
金环虽为八福晋最信任的近身侍女，但对于王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仍然不知情。</p>
“福晋, 您早膳、午膳都没用，这眼看着天都快黑了，还是吃点东西吧。”</p>
“天快黑了？！”</p>
八福晋一脸愕然地望向窗外, 不知不觉间，太阳竟已西垂。</p>
书房</p>
昏黄的光线穿过窗棂, 映在允禩的脸上。</p>
他微微偏头, 望向窗外, 双眼不觉眯了眯, 嘴边慢慢溢出一丝浅浅的笑。</p>
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黄昏，这样的结局……</p>
当夜, 銮驾紧急回京。</p>
护军营作乱, 雍正爷在皇陵险些遇刺的消息, 瞬间传遍整座京城。</p>
护军营下五旗遭彻底清洗，骁骑营被紧急调往内城。</p>
前锋营无声无息地围住了廉亲王府、敦郡王府和九贝子府。</p>
翌日早朝上，雍正爷亲点了几名宗亲会同大理寺、刑部, 一同调查此事。</p>
本来, 朝臣们最近一直甚嚣尘上的, 是雍正爷打算在全国推行的“丁银摊入田赋，一并征收”的税收政策。</p>
这一政策，比康熙爷在位时，立下的“滋生人丁，永不加赋”更加决绝。</p>
人丁五年一审，多少官宦在其中巧立名目，牟取暴利。</p>
而雍正爷此政，竟是打算一举废除在中国绵延已两千年之久的人头税。</p>
朝廷沸然，地方动荡，经雍正爷一手提拔的官吏们自是大加维护，老一派则誓死反对。</p>
为了抵抗新帝施行新政的决心，很多官员开始暗中接触廉亲王、九贝子等人，企图结党联盟，对抗皇权。</p>
可是，谁也没想到，一次普通的皇陵祭祀竟演变成了反叛作乱。雍正爷虽没有言明，但前锋营的举动已是显而易见。廉亲王、敦郡王、九贝子等人，怕正是这场谋乱的幕后主使。</p>
原本还打算靠拢廉亲王一派的官宦都立马歇了心思，已经与廉亲王等人有了联系的，开始想尽办法撇清关系。</p>
不到半月，朝上敢公然反对“地丁合一”的声音，已然变得越来越弱。</p>
七月初二，养心殿</p>
苏大公公从宫外回来时，刚过了午膳时间。一大早上走时是精神抖擞的，可回来时却有些垂头丧气。</p>
“怎么了，师父？买卖谈的不顺利？”小英子凑到他身边。</p>
“商场如战场啊，”苏大财东很惆怅地叹了口气。</p>
小英子笑笑，扶着他到廊下坐着，“廉亲王府那位就要移到宗人府了，他跟看守的人说，临走前想要见见您。”</p>
“见我？”苏伟有些惊讶。</p>
“是啊，”小英子点了点头，“特地说了，只想见您一个人。还说您要是不去，一定会后悔的。”</p>
日前护军营作乱一案，到如今也审了半个月了。</p>
结果并不出乎意料，几个参与的护军统领都说廉亲王、九贝子一行人是幕后主使。</p>
允禟是拒不认罪，坚称是被人攀诬的。廉亲王一直没说什么话，完全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p>
到底事关先帝一脉，大理寺即便掌握了证据，当事人不认罪，他们也不敢轻易定案。</p>
奏折到了御前，朝臣都猜测，以雍正爷继位以来，一直铁腕专断的性格，定会从重处罚。</p>
但没想到，雍正爷又去了皇陵，在先帝灵柩前跪了半日，回来只以老八、老九怀挟私心、结党乱政、意图险恶的由头，将二人一人圈禁宗人府，一人送往四川军前效力。而明面上牵扯不大的敦郡王，只受了一顿训斥，似乎就不了了之了。</p>
护军营作乱一案，被雍正爷暂时压在了案头。</p>
众人皆晓，万岁爷这也是要维护皇家颜面，更不想在先帝丧期，处置自己的亲兄弟，以免留下不孝不悌的骂名。</p>
得知八阿哥要见他，苏伟也没耽误，当天傍晚就到了廉亲王府。</p>
廉亲王府与曾经的雍亲王府，其实只一墙之隔。可如今，一座是尊贵无比的潜龙宝坻，一座却人丁寥落，门可罗雀。</p>
苏伟跟着荣平进了八阿哥的书房，巴彦等人侯在了门外。</p>
书房内，一应摆设还是亲王的仪制，只是八阿哥褪去了蟒袍锦服，只穿了一身普通的白色长衫。</p>
“奴才苏培盛，给廉亲王请安。”</p>
苏大公公哪怕到了已是阶下之囚的府上，也是礼仪周全的。</p>
八阿哥坐在软榻上，轻声一笑，“如今这天底下，还有多少人受得起苏公公这一礼呢？本王近来也常常好奇，苏公公每次给人行礼时，心里都在想些什么。”</p>
想些什么？</p>
苏伟在心里咂摸咂摸嘴，这能想什么呢，上辈子在号称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见了甲方、乙方，见了领导、客户，不也都得上赶着问声好吗？</p>
“王爷托人说想见我？”苏伟把好久没拿过的拂尘往袖子上一搭，“是有什么事要转告万岁爷吗？”</p>
“我与他已没什么话好说，胜者为王败者寇罢了，”八阿哥端起炕桌上的茶碗，低头轻抿了一口。</p>
苏伟束手站着，就差翘起脚跟晃一晃了，八阿哥这总爱拐弯抹角的习惯，这辈子怕也没机会改了。</p>
“苏公公没有奇怪过吗？自当初京郊大火，你和那位的秘密就已经瞒不住我了，可我却一直没有声张。”</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