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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伯辛见医博士神色紧张，心中顿时腾起不好预感。果不其然，医博士轻蹙起眉，显出担忧与疑惑来：“此脉象甚怪，像是大病迁延不愈的久耗之脉，弱得吓人。如此状况，换旁人大约早不行了，然贺兰先生平日里却瞧不出半点毛病，且还能若无其事撑着，当真不是寻常修为能够达到的。”</p>
“能治愈吗？”颜伯辛听完他疑惑说辞，直奔重点。</p>
医博士略迟疑，回道：“贺兰先生精通医术，照今日这脉象看，他对此症应当也是无计可施，某在医学上的造诣远不及贺兰先生……”说罢摇摇头：“实在无能为力。”</p>
颜伯辛面色瞬间沉下去：“他何时会醒？”</p>
医博士正要回话，里边庶仆冲出来道：“醒了醒了，贺兰先生醒了！”</p>
颜伯辛二话不说撩袍入内，医博士站在门外不敢进去造次，只拉过庶仆，写了个方子给他：“此方制成药丸，可救急用，哪怕贺兰先生不打算用某的方子，你们备着也以防外一。”</p>
庶仆点点头，赶紧拿了那方子去抓药；医博士则提了药箱，脚步匆促地往医署去了。</p>
颜伯辛在贺兰钦榻前坐下，伸手扶他坐起来。</p>
贺兰钦虽然一副病容，但一双眼却不混沌晦暗，神智也是十分清醒，声音略哑语调但格外平和：“颜刺史受惊了。”</p>
“是被吓了一吓。”颜伯辛沉重地抿了抿唇角，“先生可清楚自己的状况吗？到了这地步难道还要硬撑着？”</p>
贺兰钦不再打算瞒他，微颔首道：“正因为清楚才撑着，如果不清楚，大概早就后知后觉地死了。”他谈及生死也是惯有的波澜不惊模样，仿佛是在谈无关紧要的人与事。</p>
“吴王可知道此事？”</p>
“早晚会知道，并不急于这一时。”他若无其事地讲完，“请颜刺史帮我取个药。”偏头看向屏风外：“在公案旁的匣子里。”</p>
颜伯辛起身将药瓶取来，又给他倒了水递过去：“先生这样撑了多久？”</p>
拔开瓶塞是分外浓烈的药味，颜伯辛闻着都皱了皱眉，他隐约回忆起来，往常贺兰钦都用檀木香，想必是用来遮盖这药味？</p>
“大约近十年。”贺兰钦服完药，将小瓶子收进了袖中。他往常都随身带着，这几日因太过忙碌，且也不出门，就索性放在了匣子里，没料一时病发竟然来不及找药便昏了过去。他抬头叮嘱颜伯辛：“此事不要声张。”</p>
颜伯辛口风一向严实，考虑到暴露贺兰钦的软肋可能对李淳一产生不利，便更不会随便乱说：“某会严嘱医博士与府里的人。此事在这之前可有旁人知晓吗？”</p>
“宗亭知道。”贺兰钦缓缓闭上眼，面色在一点点恢复。</p>
颜伯辛骤蹙眉：“他为何知道？”</p>
“鼻子灵得很，初次见我就嗅出了端倪，后来又掐着此事当筹码，要我与他联手。年纪轻轻，实在是人精。”贺兰钦闭着眼直言不讳评价宗亭：“有他这样的人盯着，吴王将来的路兴许会好走些，等局势再稳些，我也该退了。关中也好、山东也罢，于我而言都不太宜居，我还是得回到南方去。”</p>
贺兰钦言语里完全是功成身退托付后辈之意，颜伯辛却并不乐观：“人心善变，宗相公之心也未必始终如一，就如先帝与皇夫原先联手结盟，后来却也分道扬镳。朝廷里总该有先生这样的人支撑着，先生不能养好身体再回朝吗？”</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