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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的条件，其实十分简单。他原打算作一副画，便让曹植于一旁磨墨。</p>
磨墨是项技术活。</p>
鉴于曹植从未动手磨过墨，曹丕便示范道：“首先用水宁少勿多。墨要磨得浓淡适中，不要太浓或太淡……最后，研磨时间久了，右手会发酸，你还要学会使用左手。”</p>
曹植认真听完，准备动手。他倒了些清水，曹丕却道：“太多了。”他便用笔吸取些许，握着砚石，缓而旋转研磨。</p>
曹丕颇有耐性地坐于一旁，观看小少年一手挽着长袖仔细研磨模样，眼中溢满笑意。</p>
许久之后，水色由通透转黑，曹丕试笔，淡道：“略稀，再墨一会。”</p>
曹植继续埋首。</p>
许久许久，终于磨地够浓了，他才停手打了个哈欠，看曹丕</p>
“不要停。”</p>
曹植甩手的动作顿了顿，提醒道：“可是二哥，墨已经很浓了。”</p>
曹丕闻之，仅微微一笑。他又往研中加了些水，复而笑道：“现在又稀了。”</p>
“……”</p>
十一月，许昌又下了第一场大雪。</p>
雪停时，许昌又被笼罩于一片苍白之中，比之去年尚未走出缺粮阴影锁导致的愁云惨淡，今年则截然不同。</p>
雪初停时，杨修与曹植的课才上了一半。出了门，只见铺天盖地的白，刺得眼睛生疼。</p>
杨修在雪上走了三步，耳畔听着“咯咯”闷响，忽然道：“你可知雪因何而起？”</p>
曹植一愣。</p>
他思索片刻，才道：“因水凝结而成，因乍冷而落。”</p>
这个说法有些奇异，饶是杨修博学多才，也不免挑起了长眉：“你这意思是说，雪是由水所凝的，因如今天气冷了，才会落下？”</p>
曹植缓而迟疑地点头。此刻他有些恼怒自己混乱的记忆，毕竟这四年来他学过诸多书籍，有没有一本书上解说这些道理，也不大清楚了。但见杨修此番表情，应该是没有的。</p>
他便整理了表情，小心踟躇道：“学生曾见雪融化之后成了水。学生也见过，使水杯静置几日而无人动，水却会缓缓消失。再见天寒地冻时，屋檐下垂的那些冰柱。是以学生便猜测，白雪是由这不翼而飞之水凝结而成，因天气乍冷落下。”</p>
话语未落，杨修已陷入沉思。</p>
默然许久，杨修方回神，面上非但没有讥讽，反是肃然沉凝：“你这番话，我倒是闻所未闻。如今闻之，似颇有几分道理。也不知你长大后，能否像如今一样……”</p>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眸中掠过一丝审视。他最终未将话说尽，大抵连他都看不出，眼前这个小少年到底是偶然还是当真如此隐忍。</p>
曹植心跳骤然一顿。</p>
他见杨修眸中并无太多怀疑神色，才轻声道：“学生也只是大胆假设而已。”</p>
杨修瞥了他一眼，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道：“白雪何所似？”</p>
曹植再瞧了自家老师一眼。此刻杨修已恢复以往淡然清高，瞧不出端倪，才想了个中庸的答案：“似盐纷纷落下。”</p>
杨修眉头微乎甚微得皱了起来。</p>
这个答案并没有错，此番比喻也甚是合适，却唯独少了分应有的神韵。</p>
昔日曹公命他带上曹植近日所做文章，想来应是听闻其三月作诗一事。奈何杨修反复揣摩他写过的文章，无论如何推敲，都想不出曹植如何能写出“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这一句话。</p>
也许是他从何处听闻的。</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