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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游早已做好了准备：“动手吧。”</p>
“你们见机行事。”沙说完，飞出星礁石。</p>
素和觑一眼他的背影：“渣龙，不是我不相信小楼的判断，你认为，沙是不是可以完全信任？”</p>
夜游金瞳幽深，沉沉道：“不知道，可我们眼下还有其他选择么？”</p>
素和掰着手指关节，像是在做动手前的热身：“那就这么着吧。”</p>
七绝面向画乐蓉拱手：“可以撤阵了。”</p>
“真要放他们走？”无论画乐蓉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百里溪的性命她是不会在意的，但约战的规矩她懂，身为天山剑阁弟子，她必须顾及老祖宗的颜面，“撤阵！”</p>
阵法消失以后，沙落在璟太子面前，向那人族翻译伸出手：“给我。”</p>
人族翻译战战兢兢的抬高双臂，沙准备将百里溪接过来时，璟太子快他一步抢到手：“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别和我提什么愿赌服输，是你非要和他们比，赢和输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只知道我得完成父王交托给我的任务！”</p>
沙抱拳，微微垂着头，眼底尚余一丝挣扎：“那么，殿下是想让我失信于人？”</p>
璟太子冷笑道：“沙，你是不是忘记了，父王是很器重你没错，可你始终都是个臣子，我堂堂王族太子，需要为你的胡作非为负责吗？你既不想失信，站在一旁看着就成了，我不为难你，回头你自己去跟父王解释。”</p>
璟太子的想法很简单，在他父王对沙失望的前提下，自己做出些成绩来，与其形成一个鲜明对比。</p>
沙不曾抬头，眼底的挣扎慢慢消散，传音道：“殿下认为我不出手，仅凭您自己，可以从他们手中将人带走？殿下想要立功的心情我懂，但最后的结果必定是您身受重伤，君上只会数落您看不清形势……我是承诺过若是输了，将活着的百里溪还给他们，却没有承诺过还给他们之后，不能抢啊。”</p>
璟太子一愣：“什么意思？哦？先还给他们，再出手抢夺？”</p>
“是的。”沙提议道，“稍后您将百里溪还给七绝剑圣，在他接住那一刻，殿下攻其不备。而我则立刻出手将百里溪抢回来，再带着殿下隐身逃走。”</p>
璟太子又是一愣，蹙眉：“你心眼儿可真多，像极了这些狡诈的人类。”</p>
沙心里想，自己这点心眼儿和漴太子没得比，是你太没心眼儿了。</p>
“回去以后我会禀告君上，将功劳让给殿下。”</p>
“真的？”</p>
“原本就是我多惹是非。”</p>
“行。”</p>
七绝三人已经飞到了他们面前，璟太子转过身朝着七绝叽里咕噜说了一串兽语，冷哼一声，将怀里的百里溪扔了出去。</p>
沙给七绝使了个眼色，七绝假装没有防备的飞身去接。</p>
璟太子的两只眼睛一瞬成为两个黑洞，狂风暴雨在黑洞中酝酿。</p>
然而不等他出招，在他身后的沙祭出自己的三棱刃，重重一咬牙，朝着他后脑勺猛地砸了过去。</p>
璟太子当然感知到了，但他和沙先前商量好了，以为沙是准备出手抢人。</p>
直到三棱刃打碎了他的护体真气，“嘭”一声敲在他的后脑勺上，意识海被重创，璟太子依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p>
沙这一击耗尽了力量，攥着三棱刃的那条胳膊，经脉咔嚓崩断数根。</p>
最难的部分他完成了，怕兽王在璟太子身体里留有特殊禁制，暴露了自己，沙提着三棱刃转身离去：“剩下的交给你们了，干净利索点！”</p>
七绝接到百里溪之后，也跟着一个瞬闪离开数十丈，来到一个安全区域，以剑气画了个圈，罩住百里溪。</p>
与此同时，夜游身不动，闭上眼，施展神魂震慑术。</p>
汹涌澎湃的意识力化为铺天盖地的灵丝，灵丝的另一端锁住璟太子的意识海。</p>
璟太子最强的神通，是他眼睛里会爆炸的白蛾子，那些白蛾子是他的神魂力量所化，其实和夜游修习的功法非常相似，也属于神魂震慑术的类型。</p>
沙已经重创了他的意识海，令他短时间内凝聚不出白蛾子。</p>
夜游需要做的，是彻底打散他的意识。</p>
一旁的画乐蓉以及天山剑阁弟子，皆是一脸懵怔。</p>
这几人明显是有计划的，画乐蓉一个十九阶大能，干干站在一边不知该不该出手。</p>
操控住璟太子之后，豆大的汗珠从夜游额头滚落：“素和！”</p>
得到指示，素和眉峰陡峭，手中现出火焰刀：“去！”</p>
火焰刀从璟太子腹部横切而过，击碎了他最后一层护体罩。</p>
真正要他命的，却是自远处飞来的一道精纯剑气。</p>
那道剑气宛如一抹流水，轻易钻入璟太子被火焰刀割裂的腹部，在他腹腔内山呼海啸，搅动乾坤，引发巨爆。</p>
璟太子到死都没有机会还手，不相信自己竟然这般不堪一击，更想不明白沙为何出手要他的命。</p>
沙躲在远处默默看着璟太子的身体成为一堆残渣，脸上带了些愧色。</p>
相比较戎王子，璟太子称不上坏。</p>
尽管在星域人的眼中，他凶狠残暴，死有余辜，却也是兽王刻意教出来的。异族在他眼中，便是自己碗里的肉，好比牛羊在人族眼里一个道理。</p>
沙选择辅佐他，是因为他对深渊族民有着体恤仁爱之心。</p>
沙可以举出他许多优点来，甚至越想越觉得他无辜，在某些方面，璟和漴极为相像，沙不由得做出假想，倘若璟像漴一样得到兽王的栽培，离开深渊学习人族的文明，可以拥有自己的‘思想’，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漴？</p>
可漴真就没有错过么？</p>
若不是他的固执与决绝伤透了兽王的心，兽王也不会矫枉过正，将璟培养成这幅样子。</p>
怪谁呢？</p>
谁不无辜，谁又该死？</p>
“太子殿下，非得怪一个的话，那就怪我吧。”</p>
“吩咐弟子，今日幽冥龙倒戈之事，莫要传出去。”七绝与画乐蓉交谈，“只说我们合力将璟太子诛杀，幽冥龙重伤，被我们抓回天武剑宗关起来了，三日后将斩下他的龙头来祭我战盟大旗！”</p>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璟太子的实力画乐蓉非常清楚，轻而易举的就被杀死了简直匪夷所思，说出去恐怕没人相信，“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沙突然倒戈，与你们站在统一战线。杀了璟太子之后，夜游与素和便随着沙一起离开了，他们……”</p>
“没必要知道太多，等着迎战吧。”七绝抱着百里溪往赤霄的方向飞，“您先回天武剑宗布阵，告诉姬无霜，战盟内十八阶以下的人全部撤离到山外，兽王到来，他们留在山上帮不了忙只会白白送死。”</p>
“我知道了。”</p>
赤霄。</p>
七绝将百里溪送回百里世家。</p>
兽王派了沙和璟太子来调查他的往事，揪出了百里溪，如今璟太子已死，百里世家目前依然是安全的。</p>
不，兽王命不久矣，百里世家永远都是安全的。</p>
七绝将百里溪平放在床上，自己则坐在床边，垂着眼睛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p>
百里溪悠悠转醒，双眼尚未睁开，眉头便紧紧一皱，出手攻向七绝。</p>
七绝不费吹灰之力捉住了她的手腕，卸去她的力道：“是我。”</p>
听见这稍嫌冷漠却无比熟悉的声音，百里溪心头一松，调整内息过后，慢腾腾的睁开眼睛：“剑圣前辈，抓我的那两个高手，是冲着您来的？”</p>
“那两位一个深渊太子，璟，一个是……”七绝顿了一顿，“一个是兽王座下的先锋，深渊龙族首领，沙。”</p>
“来头如此之大……”百里溪有些吃惊。</p>
“来头若小是抵达不了赤霄的。”七绝淡淡道，“星空内的星力，一般兽族承受不住，何况赤霄外有个火罩子，不是谁都有本事进来。”</p>
百里溪观察他的神色：“前辈怎么救的我？”</p>
七绝面色如常：“收到消息，半路堵截，与夜游素和联手将璟太子给杀了。”</p>
百里溪怔了下，震惊道：“杀了？那位璟太子不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吗？”</p>
七绝睫毛一垂，话锋忽转：“这些与你无关，我等着你醒来，是想亲口告诉你，我们……我们那个消失在小楼二葫内的儿子，他还活着……”</p>
“什、什么？”百里溪樱唇微启，半响没有阖上，声音略有颤抖，“他活着？在哪里？”</p>
“你只需知道他还活着，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且活得很好就足够了。”七绝不准备告诉她实情，“我们那个儿子，已经知悉自己的身世，也知道我们的存在，但迫于一些原因，怕是不会认我们的。而你我为人父母，却不曾教养过他一日，也不能怪他狠心。”</p>
百里溪的心脏被狠狠揪起，深呼吸后道：“剑圣前辈说的没错，得知他还活着，活得很好，我已经很知足了。至于‘教养’，是我的错，很抱歉连累着前辈一起承担。”</p>
七绝没有回答，站起身走到窗边：“百里溪。”</p>
百里溪撑着床沿吃力的坐起来：“剑圣前辈若想挖苦我，继续吧，当年找楚……找您借种，原本就是我的错，我知道，这是扎在您心里的一根刺。”</p>
“成为楚封尘是为了顺应历史，你尚未出世时，我便知道你我之间的缘分。楚封尘会气恼，我会气恼，都不是因你借种之事。”七绝望向窗外，“楚封尘气恼的，是自己喜欢的女人，竟只拿自己当做借种的工具。而我气恼的，是我七绝修习剑道数十万载，剑心却被你这样一个唯利是图不折手段的女人给扰乱了。”</p>
听着是在挖苦百里溪，可细细一想，倒像是在表明心迹。</p>
百里溪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背影。</p>
七绝却没有继续说下去。</p>
百里溪一贯心思细腻，感知到今日的七绝情绪颇有些怪异。想来也是，他们将兽王的儿子杀了，兽王必不会善罢甘休的。</p>
太真战盟应该处于高度戒备的迎敌状态。</p>
身为战盟几个首领之一，他将自己送回赤霄以后，应是立刻折返太真。</p>
但他没有，坐在这里等着自己醒来，还与自己说起了“真心话”。</p>
百里溪思索着，忽的紧张起来，他像是再与自己告别，有些话不说，往后怕是没机会了的感觉……</p>
强敌在前，做最坏的打算，是这样么？</p>
百里溪心里乱糟糟的。</p>
看着七绝有离去的准备，她下了决心道：“前辈，您想听我一句真心话么？”</p>
七绝咽下到口的那句“保重”，改为：“你说。”</p>
百里溪逼着自己与他对视：“起初我找楚封尘那**借种时，心中是有几分委屈的，后来通过相处，我渐渐喜欢上了他的率真，只是我的骄傲，使得我不愿意承认罢了。当我看清这一点时，还没来得及告诉楚封尘，他从一个剑疯子摇身一变，变成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太真剑圣。我明白，这个男人我已经喜欢不起了，不知是骄傲还是自卑，我私心想着，倒不如让您以为我虚情假意，让我百里溪永远成为您心头的那个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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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不难理解，七绝却仔细琢磨了片刻，微微失神：“你空有过人的智慧，奈何眼界和心胸都太过狭窄了。若有小楼万分之一，也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p>
“以我的年纪和阅历，自然无法与你们相提并论，至于小楼，她从前的眼界和心胸怕是我比更狭窄，也不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才换来剑圣前辈今日这声称赞。”百里溪苦笑道，“思及此，我实在不知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p>
七绝垂下视线：“说的也是，与小楼相比，我倒是宁愿你在赤霄这片小地方，做一辈子唯利是图的百里家主。”</p>
百里溪听出了些门道，皱着眉道：“小楼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么？”</p>
“她能有什么事儿，即使有事儿，也轮不到你我来操心。”</p>
百里溪想想也是，小楼如今身边环绕着的，都是仰之弥高的人物。</p>
七绝窥一眼天色，“我该走了，你……照顾好自己。”</p>
百里溪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儿子的事情，几经犹豫，忍下不问。</p>
七绝说走，却站着不动：“百里溪。”</p>
百里溪与他对视：“恩？”</p>
七绝默默道：“自小，师父教导我身为天山守剑人，要以守护星域苍生为己任，我一直不懂我为何要去守护苍生。即使非得守护，星域人数众多，为何一定是我。”</p>
百里溪问：“现在前辈懂了么？”</p>
七绝微微颔首：“闭关突破二十阶之前我就懂了，为何守卫苍生？因为苍生有你，有我们的儿女，有师友兄弟，有万家灯火，所以得去守护。至于为何是我，因为……担得起。”</p>
听到“苍生有你”四个字，百里溪心头突突一跳。</p>
再听到“担得起”，她眼眶莫名发酸。</p>
她隐隐觉得，他不像是再做最坏的打算，而是，有赴死的准备？</p>
百里溪不去问，她知道他不会答。</p>
“我走了。”七绝穿墙而出。</p>
“等等！”百里溪光脚下地，追到院子里去。</p>
七绝停下脚步：“还有何事？”</p>
百里溪走上前，从背后抱紧他，冰凉的脸颊贴在他后背上：“我明白了剑圣前辈心中有我一个位置，也明白了这个位置在您广阔的胸怀里微不足道，我只希望前辈记着，无论外面的世界怎样风起云涌，我一直在这里，等着您回来。”</p>
七绝的身体慢慢僵直，许久没有回应。</p>
百里溪的心砰砰直跳，她知道自己猜对了，所以一个承诺变得那么艰难。</p>
她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能不能让他改变原有的主意，她都得试一试。</p>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女儿，或者百里世家，她都不想让他死。</p>
最终。</p>
七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p>
天山。</p>
兽王荼白不曾在璟太子身体里设下什么保护禁制，因为他不觉得保护禁制有什么用，对方若有本事杀的了梵天吼的后代，他设一万道保护禁制也没有用。</p>
当璟太子的死讯传回来时，荼白的脑子空了很久，才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p>
他的愤怒尽在揣测之中，听闻七绝放出话来，三日后斩杀沙的头颅来祭旗，当下便离开了天山，只身前往战盟所在地天武剑宗。</p>
一为儿子报仇，二为将沙给救回来。</p>
有诈？</p>
他岂会畏惧！</p>
此番攻入星域，吸取上一次的教训，他对星域族民的态度极为温和，这并不是他本身的性格，只是一种手段策略罢了。</p>
族民们需要适应星域的星力，作战能力大打折扣，这是深渊入侵星域最大的阻碍。在这个适应期内，他不敢轻易掀起腥风血雨，怕惹得星域大能们团结一致，与他拼个鱼死网破。</p>
凭他的本事，赢是可以赢，却得付出惨重的代价。</p>
采用柔和的方式，无非是浪费一些时间罢了，他胜券在握，不怕星域战盟发展起来，因为他也没闲着，一直在寻找更为合适的肉身。</p>
他从来是个谨慎的性格，格外珍惜自己的羽毛，想要以最小的牺牲，博取最大的胜利。</p>
可现在他的亲生儿子被杀死了。</p>
再怎样得不偿失，他也必须出这口气，强行夺舍七绝，救走沙，将太真夷为平地，方能消他心头怒火。</p>
即使损伤他的魂体，折损他的寿元，令他修为倒退，他也在所不惜！</p>
等到荼白飞远了以后，沙和被撒了隐身沙的夜游与素和，悄无声息的进入天山，跳进葬剑池。</p>
素和倒是没什么，沙与夜游顶着正道剑气，较为吃力的沉入水底的裂隙上方。</p>
“你俩化形，我带你们通过裂隙。裂隙内压力惊人，你们的肉身承受不住。”沙甩了甩袖子，示意他们钻进去。</p>
素和与夜游没有动静，目光齐齐望向小月痕剑。</p>
沙张口想要催促，又咽下了。</p>
他也看向了小月痕剑。</p>
从前他恨透了这柄碍事的剑，如今再看到，心境完全不同。</p>
那臭婆娘，当真藏身剑中两百万年了？</p>
夜游问出一直压在心中的疑惑：“素和，倘若那日与你闲聊的是小楼，说明她意识是清醒的，那我与小楼之前下水寻剑，神剑为何会攻击我？”</p>
素和思忖道：“因为小月痕剑会攻击你，小楼是知道的，所以她必须攻击你。”</p>
夜游目光沉沉：“这一点解释的通，那此时此刻，小楼已经不需要遵循她所知道的历史了，为何闷不吭声不与我们说话。”</p>
“因为……”素和也渐渐觉得有些蹊跷，目露茫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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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一下。”话音落下，夜游朝着沟边的小月痕剑飞去，这一次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他心中一喜，落在神剑旁边，半蹲下，“小楼？”</p>
没有回应。</p>
“小楼？”</p>
——“夜游啊？你们可算是又来了！”</p>
厉剑昭的声音。</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