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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琛自认勇猛，比别的少年都更有资本傲然。他纵然不屑自夸，面上不为所动，心里却也下意识去想些自傲的事。</p>
他八岁时出猎，马失蹄跌倒，他持剑独对野狼，剑几乎比人高，却毫无惧色。</p>
他十岁时崔家拒了一门亲，对方趁他阿姊出门强行抢夺，他带上二十家丁，硬把人又抢回来。</p>
他十二岁时随父亲上战场，匪首污言笑他年少，他纵马入阵，斩首而归。</p>
……但他越想那些英武事迹，脑中更挥之不散的却是那日被人扯掉裤子打**。再好的修养也要爆胎了。</p>
偏偏在那种强烈的屈辱里，还有一颗横空丢出来的烂白菜。他记起青州城街道上有一面鼓，那鼓只有他纵马出行时才会响起。他一贯觉得那鼓声威武壮行，行人纷纷逃窜避让令他畅快。然而那颗烂白菜落地时他瞧见木桶后躲着的人惊惧厌憎愤恨的眼神。猛然觉得，这和那击鼓之人的表情，和那些逃窜避让的人的表情，何其相像。</p>
他被那些他压根没有放在眼里的蝼蚁小民，厌憎愤恨了。他们眼里，他和野狼、土匪一样不堪和凶残。说不定还并称“青州三害”。</p>
这些想法太败兴了。</p>
崔琛努力驱散这些砸死，挥剑去砍车帘。</p>
偏偏这个时候阿狸忽然说：“啊，我想起来了。”她轻轻的笑起来，“那**在集市上纵马，践踏韭菜白菜，驱逐小贩妇孺时的身姿，当真十分威猛。”</p>
她是故意的。</p>
崔琛心里暴怒，但奇异的克制下去了，“跟我回家后，你可以慢慢的说。我会仔细听着。”</p>
那些他没听过的难听的话，他会一句一句的，全部逼问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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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的马蹄声就在这个时候隐隐传了过来。</p>
阿狸等得就是这个时机，却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她飞快探身对车夫道：“跑！”</p>
车夫怔愣的时候，阿狸已经抬手拉动了缰绳。</p>
崔琛比阿狸更早觉察到地面的震动。</p>
北方局势动荡，常年战乱。崔琛跟着父兄上战场的次数多了，几乎枕戈待旦。凭马蹄声就知道来敌多寡和远近。</p>
他才没有为这种小事拼死的觉悟。立刻打手势令护卫们撤退。自己则夹紧了马肚，探手进车厢里，想把阿狸拖出来。</p>
……所以说这娃很悲催，他拉住了珠翠的手腕。阿狸瞧见，回头就在他手背上狠狠的啃了一口。立刻就见血了。</p>
牛车猛然间前行，撒蹄狂奔。崔琛几乎被带下马去，只能匆忙放手。</p>
他又追了牛车几步，见漫山遍野的人冲下来，知道不能耽搁了，才愤恨的撒手，拨马逃走。</p>
牛车缓缓的停了下来。</p>
阿狸和珠翠长舒了一口气。江南湿冷的朔风透窗而入。微微的刮骨，阿狸不觉就裹了裹身上的披风。</p>
外面有杂乱的马蹄踏地和嘶鸣声。车夫也赶了牛车回头。</p>
正有人向阿狸六叔问话。隐隐约约听不真切。大概是些“可伤了人？”之类的例行。却听得清问话人的马蹄声，纷纷沓沓，有些很不耐烦的意味。</p>
牛车摇摇晃晃的回去。</p>
这一天天光不算晴朗，有阴云密布，风时紧时松。在某一刻，当风逆折吹入车帘的时候，阿狸听清了那少年的声音，他说的是，“车上的人呢，没伤着吧？”</p>
四面的嘈杂马蹄与马嘶就如尘埃般瞬间落尽，阿狸耳中一时寂静如斯。</p>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