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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尘的唇线抿起，她的全部心情都被这两个影子牵绊着，只要它们微微分开距离，她便赶紧跟上。</p>
蓦地，前面的影子停住了。</p>
米尘抬起头来，看见厉墨钧插着口袋的身影不知何时回过身，伫立在原处，望着她。</p>
他一定看见她刚才傻瓜般的举动了。</p>
真的太蠢了！厉墨钧一定会觉得你很好笑的！</p>
米尘低着头，硬着头皮走到了他的身边。</p>
对方的左手从口袋里伸了出来，拾起了她的右手。</p>
那瞬间被握住的感觉，血液深处猛地一阵冲撞，心跳差一点溃堤。</p>
“这样影子就连在一起了。”</p>
厉墨钧的声音从高处落下，让她想起了圣诞夜的雪花，在黑夜里折射着路灯，落地时悄无声息却覆盖了整片天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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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这样子就连在一起了。</p>
回到别墅，安塞尔十分紧张地坐在沙发里。当米尘告诉他佩兰先生有多么积极地为他筹办服装秀的时候，安塞尔再度从貌似深沉的大男孩变成一只扑倒米尘的哈士奇。</p>
厉墨钧走到露台上，接了一个林润安打来的电话。</p>
米尘知道他喜欢喝茶，但是来到巴黎之后他几乎没有喝过茶了。她找出了母亲留下的旧茶具，烫洗了一番，煮了一壶锡兰红茶。</p>
虽然大晚上喝红茶有些奇怪，对别人来说喝茶是提神，对于厉墨钧来说却是放松。</p>
米尘将一杯茶端到他的面前，歪了歪脑袋说：“怎么了？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吗？”</p>
厉墨钧端起红茶，低下头闻了闻。米尘本来担心他更喜欢传统的中国茶叶，但是他抿了一口之后，却并没有将茶杯放下。</p>
“海文说，唐娜还有坎恩已经答应为安塞尔的作品跨刀。但是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们这次的服装秀举办的也稍显仓促。安塞尔作为一名设计师在业内并不出名，所以不可能花重金请来什么超模，只能靠人情请朋友来走秀。海文虽然有着很广泛的人脉，但再广泛也有亲疏远近，也无法强人所难。而我，也不是万能的。所以现在，你也要应用起你的人脉。”</p>
“我？我有什么人脉？”米尘按着脑袋想了半天，“我倒是认识几个来自日本和香港的模特……。”</p>
“这里是法国，欧美男模更容易帮助安塞尔。”厉墨钧提醒道。</p>
“欧美男模吗……。”米尘的脑海中浮现出某个人的名字，她不是很确定地看向厉墨钧，“你……说的该不是白意涵吧？”</p>
白意涵曾经在美国待了五年，不少知名导演的电影里一旦涉及到东方角色，基本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他与许多好莱坞名流都有交际，也曾经替纽约时装周走秀，引起过轰动。可惜的是，无论时尚界对他如何追捧，他还是一心一意地走在演员的道路上。</p>
“是的。”厉墨钧点了点头。</p>
米尘却犹豫了。她拒绝了白意涵。</p>
“当你坦荡而大方地向他请求帮助的时候，就是表示你真正释然的时候。”</p>
是啊。也许白意涵正在等待她的一个电话，让他知道他们还是朋友，他们是应该互相关心的。</p>
米尘靠着露台，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却已经很久没有联系的号码。</p>
她以为自己会紧张万分，舌头打结不知道说什么才好。</p>
但是当白意涵的声音在电话那一段响起，淡然而从容，米尘也跟着平静了下来。</p>
“终于想到打电话给我了。我看了大师伊恩·文森特的服装秀，你也是化妆师之一对吧？表现得不错。”</p>
“那如果我说，我们想要为安塞尔筹办一个服装发布会，你愿不愿意加入？”</p>
白意涵笑了，“At your service，my lady。”</p>
第二天，白意涵便动身飞往美国。在一周之内说服了两位美国知名模特的加盟，顺带还引起了美国奥斯卡影后芮内·布莱恩的注意。</p>
芮内在好莱坞以高贵优雅大方著称，是无数时尚品牌渴望得到认同的对象。基本上，芮内只要穿上哪个品牌的服装，就算只是去超市转一圈，这个风格都会挂起一阵旋风。但是她从不轻易为任何品牌代言，从出道至今参加的服装走秀也不超过两次。</p>
而他在纽约待了两天之后，也是满载而归。不但收获了两个纽约注明时尚杂志主编的青睐，更加在他们的帮助下签约了几个新锐模特。</p>
林润安对于这样的结果大喜过望。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想过要请到什么超模，有唐娜与坎恩在已经够闪耀了，如果模特的名气太盛，反而会盖过安塞尔的服装设计本身。</p>
三个月之后，经过数次彩排，安塞尔的服装发布会终于要在卢森堡公园举行。</p>
佩兰先生舍弃常用的服装发布会场所，将会场搭建在这里，就是为了契合安塞尔的设计主题“流年”。</p>
悠长而宽阔的梧桐大道，智者的雕像，美第奇喷泉，都在被特别设计角度的灯光之下显得浪漫而富有神秘感。</p>
所有的准备工作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直到安塞尔接到一个电话，顿时慌了神。</p>
“米尘！怎么办！坎恩的经纪人说他可能赶不来了！他被记者推下了楼梯，伤到了眉骨还有小腿！天啊，这样临时根本找不到男模！难道要我亲自上场吗？”</p>
米尘赶紧稳住他，“安塞尔，这是你的设计，体现的是你的理念！如果是你，一定会做得比坎恩更好！”</p>
安塞尔摇了摇头，“小米，‘流年’不是为我而设计的。是为了纪念我们一起长大的时光。我们一起种下的月桂树，我们遛着滑板车路过的塞纳河，那一片有一片的粼光……我们闻见的香榭丽大道上香水和点心交织在一起的味道以及我们所讨厌的却每次都必点的咖啡还有被洋洋洒洒加进去的焦糖。这些感觉这些味道，会随着我们长大而变化，最后的最后，虽然我们还能看到一模一样的景象，但是最美好的却是回忆。我太年轻了，米尘……我能理解，但是以我的阅历却无法展现出那种感觉……。”</p>
米尘皱起眉头。安塞尔已经慌了，她作为姐姐绝对不能慌。问题已经出现，他们能做的就是迎难直上，解决问题。所有服装秀的后台鲜少一帆风顺，没有哪个不是人仰马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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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意涵不是在纽约走秀过吗？因为他的关系，这一次也有不少电影界的媒体前来！论气质，他不输给坎恩！我相信就算临时让他上台走秀，他也能做到从容不迫！”</p>
“没错！我这就去找他来商量……。”</p>
安塞尔刚抬起头，就看见白意涵来到了米尘的身后，他的手按在米尘的肩膀上，两人一起望向她面前的那面化妆镜。</p>
“小米，我听说坎恩的事情了，也听到了你刚才提出的建议。”白意涵的声音如故，就像他每一次精心烹煮的咖啡，香醇而余韵沉敛，“但是现在我要你闭上眼睛，仔细认真地想哪怕只有三秒钟。你觉得在所有你认识的男人之中，到底有谁能够真正包容过去，活在当下，宠辱不惊走向未来。这才是回顾‘流年’真正的含义。也只有这个男人，才能真正契合安塞尔的设计理念，与他的服装产生共鸣。”</p>
她确定只是三秒，时间秒针拨不回去的三秒，但每一个瞬间她的脑海里都只有那个人的影子。</p>
“我选厉墨钧。”米尘骤然转过头来，看向白意涵。</p>
他的眼眸有三分的寥落以及七分了然。</p>
他看向安塞尔，眨了眨眼睛，“你听见小米给你的建议了吗？厉墨钧。”</p>
安塞尔呆愣了两秒，眼睛瞬间亮了起来。</p>
“对！厉墨钧！我怎么会没有想到呢！他就像是年代悠久的欧洲古堡，看起来很沉闷，与世隔绝，还有那么点格格不入……可是只要细心去体会，无论是暖日雾霭之中还是倒映在湖面上的影子，它都典雅到无从超越……。”</p>
安塞尔忽然不说话了。</p>
米尘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见厉墨钧不知何时走了进来。</p>
所有人都看向米尘，特别是安塞尔，他眼中的期待几乎要将米尘压垮。</p>
“那个，厉墨钧……坎恩出了意外，我们需要有人代替他的位置！安塞尔和我都觉得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你愿意吗？”</p>
整个后台的临时休息室里一片沉静，米尘紧张到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场求婚。</p>
她会被拒绝吗？还是他会答应她。</p>
为什么他只是看着她却不给她答案？</p>
就在米尘觉得快要将自己憋死的时候，厉墨钧终于开口：“我们还有多少时间？”</p>
“还有一个多小时！我现在马上去和所有模特沟通！厉先生，你看过三次坎恩的彩排，应该记得出场顺序对吧？”</p>
“嗯。”</p>
“和模特沟通的事情交给我和林润安。安塞尔，你现在马上替厉墨钧调整服装。他的身高虽然和坎恩差不多，但既然是不同的人就一定需要调整！压轴服装必须完美！”</p>
白意涵很有行动力地转身去找林润安了。</p>
安塞尔进入了疯狂模式，而厉墨钧也和其他模特一样，毫不顾忌地揭开自己的衣领，试穿所有的衣服。</p>
看着厉墨钧毫不遮掩人神共愤的好身材，米尘没有羞赧和喷鼻血的时间。</p>
他不是坎恩，米尘原本构思好的一切都必须重新来过。</p>
但幸运的是，他是厉墨钧。她勾勒他的脸部，无论是现实还是想象，成千上万。</p>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她更了解他的五官。</p>
时间争分夺秒，走秀即将开始。</p>
一些新锐模特已经开始换装，熟悉的吆喝声甚至于暴怒声响起。为了控制情况，林润安的工作室里已经是全员出动，焦头烂额。</p>
厉墨钧已经换上了他的第一套服装。即便没有炫目的灯光，他依旧是视线的中心。</p>
淡然地坐在化妆镜前，他微微仰起头，好像这一次和从前的每一次都没有任何的不同。</p>
米尘吸了一口气，来到他的面前。</p>
她的手指颤抖得厉害，她的肩膀下意识耸起，她凌乱了呼吸的节奏。</p>
一切茫然而恍惚。</p>
她不可以犯错，因为这是安塞尔的服装秀，因为在她面前的是厉墨钧。</p>
忽然之间，她被人撑起，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厉墨钧的膝盖上。</p>
鼻间是属于他的气息，她的视线坠落于他的眼帘之间，游离进夜的深邃之中。</p>
“米尘，我知道你的世界里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你总是睁大了的眼睛，无论它们有多遥远多高不可攀，你都会奋力去靠近。但只有这一次，我希望你看着我。专心致志只看着我一个人，成为我与安塞尔之间的桥梁，把我变成你想要的那个人。”</p>
他仰望着她，郑重而虔诚。那一刻的动容，铺天盖地，再也收不回。</p>
她伸出自己的手，覆上他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抚过他的眉骨，他的鼻梁。</p>
她的指腹嵌入他五官的凹陷，体会着所有属于他的起伏。</p>
她从来不知道这个漠然沉闷的男子，只是凝望的视线就能为她构筑出那么多的想象。</p>
与世隔绝湖面上苏醒的睡莲，静止在漫天萤火，飘荡着的小船随时落入斑斓星海……</p>
原来他有那么多面。</p>
原来他给了她那么多。</p>
她抬起了手中的一切，带着朝圣的心，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