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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打开。</p>
白光和喧哗涌入。医院大厅里憋闷浑浊的空气, 大堆聚集在长廊里的病人, 呻吟声, 哭泣声, 消毒水的刺鼻味, 大倒胃口。</p>
陌生人的身体，在两边像潮水一样被哗哗推开, 韩非抱着那具损坏的小身体, 冲进急症室。</p>
医生迅速接过，准备手术。韩非说：“请给他最好的治疗, 一定要救活他。”</p>
医生点点头, 手术车轮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生硬摩擦声。</p>
BEN不知何时消失不见。</p>
韩非独自站在走廊里，一身鲜血, 感觉手心好像渗出冰凉的汗水。</p>
有医师大喊：“谁是病人家属, 来签个字。”</p>
韩非道：“我是。”他不动声色的镇定, 接过手术协议书, 协议书上规定必须由直系亲属来签字，所以他对医生说，他是孩子的爸爸。</p>
手术持续了太久的时间，还没有结束。</p>
这个时候, 冬阳赶了过来, 他呆了一下, 说：“韩非, 你或许需要换件衣服。”</p>
韩非一身是血, 他呆若木鸡。</p>
冬阳已经从BEN口中知道了整件事的过程, 丧心病狂的父亲将瘫痪的儿子推到了马路上，被卡车碾碎了半截身子。</p>
他出去买了一包湿纸巾，回来替发呆的韩非擦干净脸上的血渍。从窗户后投**来的天光，使整个走廊都弥漫着清冷的灰蓝色光芒。</p>
“也许每个人都应该提前写好遗书，因为人随时都会死。”韩非声音嘶哑，一缕发丝遮住他的眉眼。</p>
“也许他不会有事，你得相信医生。”</p>
“不，死亡比生命更容易获得机会。”韩非说完这句话后，手术室的灯熄灭了。</p>
医生满身血污的走出来，摘去口罩，对他抱歉的点点头：“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p>
韩非知道了结果，忽然他嘴角带笑。</p>
他从冬阳手中拿了一张湿纸巾，将脸跟脖子又擦了一遍，然后镇定的走进手术室。</p>
无影灯惨白清冷，医生纷纷退了出去，空气腥涩刺鼻。</p>
康康躺在窄小的手术台上，下半身盖着一张手术单，已经被血染红了，周围布满仪器，插着氧气管，已经到了弥留状态。</p>
韩非轻轻走过去，靠近他。</p>
小孩儿脸色死灰一片，半睡不醒，眼睛微微开启。氧气管粘在人中为重，发出轻微的呼吸。本来就瘦小的身子又小了一半，一阵一阵的痉挛着。</p>
可能感觉到身边有人，他干枯的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呻吟。</p>
他实在太痛苦了。</p>
韩非轻声说：“我的小音乐家，你是不是想再听一次音乐？”</p>
康康眼神涣散地看着他的脸，发出含糊的声音。</p>
韩非靠在他的枕头边蹲下来，伸手握住小孩儿蜷缩的手指。</p>
瘦小而单纯的小孩子，他可以轻易的把他抱起来，扛在肩上，让他惊喜地叫喊不已。</p>
他也喜欢听小孩儿唱歌，喜欢他兴奋的与自己探讨音乐感想。</p>
可现在，小孩儿要死了，他被车子碾碎了身体，快要死了。</p>
他眼看着一个人的生命被慢慢推入深渊中，被一只无形的手按捺搓揉，不容置疑，力道惊人。一定有一些事情，是人所不能自主。</p>
他已经明白。</p>
康康单薄的胸腔剧烈起伏着，他在用全身的力气支撑这最后的微薄呼吸，临死之前最后的一段呼吸。</p>
“冬阳，你可以帮忙吗？”</p>
“是的，我可以。”</p>
“请让他去参加一场音乐盛宴。”</p>
“好的。”</p>
韩非摘掉了小孩儿的氧气罩，他紧紧握住那只小手，汗水渗透了脊梁。</p>
康康躺在手术台上。</p>
他看见自己站在舞台上，手里拿着一把小提琴，娴熟的演奏着。</p>
台下有那么多的观众。</p>
他的手是完好的，身上也穿着崭新的小礼服。脸不再是饥饿的蜡黄，圆润而粉红。</p>
等到他一曲完毕后，台下发出热烈的掌声。</p>
他成功了。</p>
然后他的脸上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p>
医院外面又一棵白桦树，小鸟正在树上唱歌。有年轻的病人在园子里散步，一路唱着：“啊，碧绿的草地，澄黄的阳光……”</p>
康康听着这最后一次演奏。</p>
他睁着眼睛，眼珠已经不再动了。</p>
他死了。</p>
白桦树哗哗地响。</p>
值班医生匆促慌张的赶过来，翻看他的眼皮，用电筒照他的瞳仁，然后遗憾的，发出长长的叹息。</p>
“请节哀。”</p>
护士们拔掉康康身体上的仪器管，将已经红了的床单遮盖住他的全身，脸也看不见了。</p>
韩非的脑袋嗡的一声，感觉血全部冲到了头上。他眼睁睁的看着医生将康康的尸体带走，推入太平间。</p>
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p>
冬阳察觉到什么，走上前，抱住他的头，猛地箍在自己的胸膛里。直到韩非因为窒息而扭动着身体，无力挣扎。最终，整个身体都无力地挂在他的手臂上，他哭的不可自遏。</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