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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遮挡, 没有扭转的余地, 重光在林翾的目光之下暴露无遗。</p>

他脚步踯躅着停在了原地，面色犹豫，没再靠近林翾半步。</p>

在林翾那凝神注视之下, 他缓缓抬起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 一双漆黑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绝望与茫然, 甚至不敢抬眼再去触碰林翾的视线。</p>

他看不到自己的面孔，却也能凭感觉与触觉推测出自己现在会是怎样一副鬼样子。</p>

第一次堕魔, 只是让他的脸颊侧面浮现出一些魔纹, 就叫他戴了多年的面具。而这一次他已经体无完肤, 到处都覆盖了黑色的魔纹, 像是拥有某种生命力一样，充满了蔓延的张力。</p>

重光低垂着头，目光盯着脚下的地面，心头情绪波动得剧烈，像是要把他生生撕扯成两半。</p>

某一些瞬间他想掉头就走，不愿意面对林翾那惊愕的眼神, 而下一刻他可能又会萌生出暴虐的念头, 想要逼迫着林翾直视他, 毫不温柔地攻城略地, 以强势而不容拒绝的姿态将林翾占有。</p>

被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来来回回折磨着, 重光向前迈步, 终于还是艰难地靠近了林翾, 抬手捏住对方清瘦的肩膀。</p>

“坐好, 别动。”</p>

在触碰到林翾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力气，语气听上去严肃而冷硬，但较之方才已经是难得的理智清醒。</p>

他将林翾轻轻控制在床榻边，叫林翾无法有剧烈的大动作，另一只手则抚上了对方的胸口，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鸾鸟契约的印记处。</p>

林翾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反射性地想要后退，却又被重光那只他无法挣脱的大手给完全拦住，不允许他乱动。</p>

他这才猛然间从看到重光面孔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还在与对方冷战，便有些发狠地瞪视了重光一眼。</p>

奈何重光并不与他眼神交织，而且专注地将目光投掷于他的胸口处，将冰凉的手心辗转贴在他温热的皮肉上，而后一阵莫名的波动便自胸口涌起，转瞬间又消失下去。</p>

他挺直了脊背，耳畔能听到重光十分明显的一呼一吸，感觉整个身体都麻木起来，不受自己控制。</p>

与这种难挨的感觉相反，仿佛眩晕症患者突然得到了一颗灵丹妙药而被治愈一样，在那股波动消散平复下去之后，他忽然感受到了强烈的清爽舒适。</p>

就像胸口郁结着的一团灼烧的火忽然被熄灭，镇定的感觉冲击他的灵魂，滋养他的一切。</p>

伴随着一阵短暂的嗡鸣声，整个世界似乎都在他眼前清晰起来，身体的力量也蓬勃充盈。</p>

一切都让林翾产生了一种他如今这才真正踏入这个世界，与这个世界彻底交融的感觉。</p>

这感觉也的确并非是他的错觉，而是真相本身——</p>

从前的林翾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外来者，与这世界本就连系得十分薄寡，又在极意谷的禁地之中死过一次。</p>

在死亡的那一瞬间，他断了与这世界的那一点维系，在那之后尽管复活，魂体却依旧飘摇，全凭着与鸾鸟之间的契约拉扯，才得以支撑下去。</p>

只是鸾鸟的魂体力量终归太过霸道，能吊住他的命，留住他的魂，却也会给他带来严重而痛苦的反噬。</p>

倘若说与鸾鸟之间的契约是重大疾病的特效药，那么这反噬就像是特效药的副作用，如影随形，叫他避无可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