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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深处, 白色冰山连绵起伏，天空湛蓝高远。四下里景致大同小异，很容易迷失方向。然而那座黑塔高耸入云，顶端笼罩着淡淡佛光彩晕，仿佛在为旅人指引道路。</p>
程千仞一路出奇顺畅，没有任何阻碍地接近黑塔，这算不上好事，以魔王的境界，必然已经知道他要来。</p>
他看见了那棵遮天蔽日的菩提树, 因汲取魔力而疯狂生长, 几乎独木成林，与黑塔同高。数不清的黑色渡鸦盘旋飞舞，凄厉嘶鸣。远远看去, 诡异至极。</p>
程千仞走近时, 却觉得沐浴在一片宁静、祥和中。他便知晓林渡之果然被困此处, 而且修为大有进益。纯净佛光普照，说不定哪天真的成佛去了。</p>
今日是个晴天。</p>
碧蓝天空万里无云，雪山反射着阳光熠熠生辉，菩提树绿意盎然。</p>
树下置有茶席，一人坐着煮水，姿态闲散, 好似在等邻居串门。</p>
直到客人走近, 他才抬头：“你找谁？”</p>
少年肤色胜雪, 生的一副妖异面容, 浅金色瞳仁毫无温度，笑起来却有些天真。</p>
程千仞也笑了笑：“魔族的神王，黑塔的主人，波旬。”</p>
“我就是。”</p>
两人对视片刻。</p>
波旬皱眉：“你什么表情，要我露出翅膀，你才相信？”</p>
程千仞想起传说中魔王本相狰狞可怖，轻咳一声：“不必了。”</p>
“坐，喝水。”</p>
雪山之巅的莲花露水，细火慢煎，暗香浮动。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星星点点的光斑洒在他们身上。</p>
“黎明时我对林渡之说，有一颗星星要来见我。他不理会，以为我是胡言。现在你果然来了，他的朋友，总是很有意思。”寒暄之后，魔王忽道，“你一直拿着剑，我会以为你想杀我。”</p>
程千仞：“习惯罢了。如果能做到，我已经出剑。”</p>
摘星台入圣后，他可以一剑斩平脚下雪山，真元燃烧蒸干方圆十里的雪水，却是徒劳消耗，不足以杀死魔王。所以他们坐在这里，喝水聊天。</p>
世人固有观念魔王永生不死，但总有修行者异于常人。至少在程千仞熟读的札记中，从秋暝的师父到秋暝本人，都没有放弃这方面设想。朝歌阙更是参考前人所有假设，并付诸实践。</p>
波旬态度随和：“你真诚实。之前借天地之力杀我的那位，这次没来吗？”</p>
“他有别的事要忙，我自己来就可以了。”</p>
波旬‘哦’了一声，好像不甚在意：“你明知杀不死我，却想来带走林渡之？”</p>
程千仞道：“不止。我知道顾雪绛也在，他还活着。”</p>
波旬摇头：“人间帝星，并非万事无不可为。”</p>
“确实很难，我总要试试。”程千仞想，对方允许他坐在这里，意味着还有商量余地。</p>
对话开始到现在，两人一问一答，一直是波旬掌握发问。</p>
程千仞的第一个问题很突兀：“你见过这片天空之外吗？”</p>
波旬笑意淡去：“没有。”</p>
人逃不开生老病死，真仙可以破碎虚空。魔王却只能用沉睡，打发看不到尽头的生命。其他时间，多半消磨在遇见转世佛子、以及等待佛子转世这两件事。</p>
程千仞道：“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受某些限制，不能再回来。千万年过去，你一直不清楚，外面是什么模样。”他顿了顿，“你知道，我与他们不同。不只我想见你，你也想见我。”</p>
他临行前问朝歌阙那个问题，便是为了印证猜想。</p>
波旬盯着他，身体前倾：“你愿意讲给我听？”</p>
“是。但我有条件。”</p>
这需要冒很大风险。谁也不知道打破规则的后果。一旦被天道意志察觉，程千仞这缕异世游魂，或许会被直接绞杀。</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