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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狐狸懒洋洋地斜眼看了我们一下,又噼噼啪啪掉下一堆金色的尾巴,我禁不住掏出手帕擦擦冷汗——原来老爹说的狐狸精,还真便只是条狐狸。等狐狸的尾巴全掉下来,我数了数,发现这还不是只普通的狐狸,是条九尾妖狐。一见他那充满光泽的金银毛发,我手痒痒,也乐了:“看样子我们没亏,是只禽兽也好,以后留在家里当宠物,看看门,咬咬强盗,也不赖。”</p>
“是啊,妖鬼疏途,但偶尔带它出门遛遛,也有几分意趣。”</p>
很显然,我和少卿一番话刺激了这畜生,它从垫子上跳下来,抖了抖毛,倏地变成了个人:“连本少爷的名字都没听过,你们是怎么在鬼界混的?”</p>
他抱着胳膊眯眼望着我们,银发雪肤、狐狸媚眼,即便生气,也很是亮眼。可惜这人我不仅见过,还被他弄得鸡皮疙瘩乱蹿过——曾几何时,他跑到云霄画楼挑衅花子箫,想比比谁才是阴间第一美鬼。这年头真是什么都变了,这男人不仅要比美,骚狐狸还跑到了我家来现原形!</p>
少卿的脸都快皱了起来:“这么说,你真是颜姬?”</p>
“不是聘书都下了么,还不知道我是谁?”颜姬走到我们面前,一步三摇,绕着我和少卿转了一圈,缓缓道,“果真是已有家室之人,即便是当大的,也很亏待本少爷啊……”</p>
其实他说的都是很平常的内容,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媚气,真是快把人都熏成了熟的。他厚厚的睫毛微颤了一下:“罢了,反正你们这些鬼在阴间也待不了太久,本少爷便陪着玩玩。”狐狸骚气冲天,光听他说话我都快酥了,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他这席话是对我说的,可眼睛从头到尾,都没能从少卿身上挪开过。</p>
“东方媚。”他用微妙的语调念出这三个字,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又喃喃道:“东方媚啊东方媚,你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还是二者都喜欢?”</p>
看颜姬轻轻摇了摇修长的手指,看着少卿一脸不解,我却豁然开朗。刚想开口澄清,颜姬已经把双手搭在少卿肩上:“你便是东方媚,对么。果然是人如其名,但有了女妾,怎能再娶男妻?做人不可以得陇望蜀哦。”</p>
如我所料,少卿整个人都变成了石块。颜姬翘着尾巴摇了摇,又用手指勾了勾少卿的下巴:“怎么,说中要害了?”</p>
下一刻,颜姬差点被少卿推翻。少卿躲到我的身后,惊慌失措,脸色苍白:“夫人,救我。”</p>
少卿便是那金贵的小王爷,两耳不闻窗外事,从不知这世界上还有一种男子,他们和普通的男子不大一样。我干咳一声:“其实……我才是东方媚。”</p>
颜姬原本一脸不屑地抖袖口,听见我的声音后,狐狸眼都瞪得滚圆:“什么?什么?鬼卒跟我说东方大人的孩子是个公子。”</p>
“东方大人家确实有个公子,不过还在上头。”我清了清嗓子,“颜公子,这实在是一场乌龙,我回头便跟家父把事情说明白,把婚退了……”</p>
“东方媚……是女子?”颜姬一脸悲怆地看着我,还未从梦魇中清醒过来。</p>
“啊,是的,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我拭了拭额上的汗,有点尴尬。</p>
“我……要和个姑娘成亲?”</p>
“颜公子,你大可放心,咱们绝对不会成亲,这事纯属家父手误。今日之过,他日必当以美男相报。”</p>
颜姬还是一脸恍然。少卿指着颜姬,手指都有些发抖:“夫人,他,他……他就像个断袖。”“断袖”二字说得特别小声,犯了滔天大罪般,生怕别人听见。</p>
“什么像个断袖?”颜姬似乎被激怒,“本少爷本来就是个断袖。”</p>
在旁人看来,我真是艳福不浅,死前克夫命,死后中头彩,全都补回来。但他人怎知我心中之痛,阴间嫁的三个丈夫,一断袖,一刁毒,一谋杀亲妻。断袖还是最大的那一个。我轻拍少卿的肩,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回到卧房里睡觉,无比萧瑟。那些候选夫君里,唯一让我有那么一点点满意的,已莫名被老爹淘汰。人必然不能就此屈服于天命,翌日早上,我早早起身,打算去找老爹讨论公事和人生大事,但看时间还早,不好扰他清梦,便一个人到奈何桥下面溜达溜达。前一夜的荷花水灯依旧漂在河面。阴间没阳光,但白日也会明亮些,奈河水能载水灯飘飘而行,不知为何,鬼跳进去,却会消失得连根发丝儿都不剩。顺着奈河一路往前走,断烟水阁,忘川无尽,一阵笛声混着水声传来,听了一小段,我便不由站直了一些——这竟是我时常在梦中听见的曲子。只是到这一刻,曲调凄凉得渗骨。这样悠扬温软的曲子,也可以被吹成这种调调。我一时好奇,顺着忘川一路往前走。</p>
桂花漏晨曦,被风吹了一路,落在吹笛人的身后。他面朝忘川,身旁站了一个挑着灯笼的书童,仿佛已在这里站了一宿。这红衣黑发的背影实在太好认,想必整个幽州只此一人。他并未察觉有人靠近,轻按着笛孔,把那首我从未听全过的曲子完整地吹下去。一曲终了,他对着忘川站了很久,接过书童的灯笼:“意生,你先回去。”</p>
“是,公子也请早些休息。”</p>
书童意生顿了顿,最终还是没说话,转过身来看到了我:“夜叉姑娘?”</p>
花子箫也跟着回过头,将笛子握紧了一些,朝我拱手一笑:“东方姑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p>
意生看了我一眼,又看了花子箫一眼,眼神有些古怪,但还是埋着脑袋离去。**近了一些:“敢问花公子吹的曲子是……?”</p>
“为何有此一问?”</p>
“因为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但这是第一回听全整首曲子,所以有些好奇。”</p>
“这是一首古老的琴曲,叫《华缘》,这些年已没什么人记得。东方姑娘定是在哪位长辈那里听过。”</p>
可以说花子箫是我遇到最怪的鬼。一和他说话,我便觉得他美貌盛极,让人忘魂,但隔远了看他,那种难以言喻的幽怨之气,又令人害怕。我若有所思道:“话说回来,我在京城里看见你,一直以为你是人。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幽都美人,失敬失敬。”</p>
“那是因为我死得早,待得久,便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绰号。在我看来,真正的美人,是东方姑娘这样的。”</p>
他这样一说,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现在我是人身吧?”</p>
“人身鬼身都很好看,因而在下总是管不住眼睛,但愿不会唐突了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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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据《山海经》记载,犼乃北方食人之兽,状如犬,传为海中神兽,状如马而有鳞,口中喷火,骘猛异常,食龙脑。</p>
注释(2):据《山海经》记载,蠃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