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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骇是苏醒当天出院的。</p>
他面无表情地来到一楼，目不斜视地大步向外离开医院，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刚才和爸**对话，心情沉重到无以复加。</p>
“吴家村回不去了。”</p>
“三年前，在你出事之后，一场天灾，毁了全村。不止是吴家村，整个江汉平原所在的大片区域作为重灾区，被封了起来。听说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p>
“只有朱旁没事，跟**住呢，还是小时候胖嘟嘟的样子。他们家就在我们家小区楼上几层，经常问起你。”</p>
“我的……爷爷呢？”吴骇不太敢问。</p>
“还活着，只是……”</p>
“只是什么！”</p>
“吴家村被封之前，你受伤昏迷，被你爷爷连夜送来我们这边，当时把我们给吓到了。爷爷是来了这边以后突然倒下的，直接住院了，才发现……唉！老人的命啊。”</p>
“我爷爷在哪里，带我去！”</p>
祖孙俩住的并不是同一家医院。</p>
从华城中心来到普通人居住的地方，能明显感觉到人与建筑的差别。</p>
街道还算干净，楼层奇高无比，讲究土地的最高利用率。</p>
父母居住的这片过于密集的住宅小区，只有一家规模并不大的附属医院。</p>
吴中平和王春晓轻车熟路，领着吴骇进了医院，一直走到一楼最里边，在狭窄昏暗的走廊里兜兜转转，绕过小厅，来到一间普通的单人病房。</p>
狭窄的病房里只有一扇小窗，略老式的仪器不堪重负地运作，简易的单人床，吴振兴毫无生气地躺在上面。</p>
“爷爷。”吴骇站在爷爷床前，快要崩溃了，“我的爷爷，怎么成这样了？”</p>
那个苍老的，皮肤形同枯槁，毫无生气的老人，是他那硬朗能干，闲不下来的和蔼爷爷吗？</p>
明明好像昨天才跟爷爷说过话，爷爷还在准备给山上的果树嫁接的枝丫，还说他喜欢吃什么水果，就种什么果树……</p>
吴中平说不出话。</p>
妈妈王春晓掩面，低声说：“你爷爷跟你的情况不一样，并不单单是昏迷。老人家本身身体就不太好，住院后，检查出来是过量辐射导致细胞病变，大量细胞坏死，没有药医治，强行脑休眠了。”</p>
脑休眠，活死人。不能算死，也不能算活。</p>
吴骇喃喃道：“为什么？”</p>
吴骇从薄被里拿起爷爷的手，那形同枯槁的手，就像骨头上包了层皮，跟他富有活力的白净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p>
同样都是昏迷三年……</p>
“为什么啊！”吴骇声嘶力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冲爸妈吼道，“为什么让我住在安乐医院高级病房，却让爷爷住在这种破旧的地方！为什么要脑休眠，为什么没有药可以治，现在医术那么发达，缺胳膊断腿都能再生，为什么不救爷爷！”</p>
吴中平刚毅的面庞细微地抖动，眼里闪烁着泪光，默了半晌，才说：“是我们，没本事。”</p>
就这一句话，像一盆冷水哐当一下，吴骇顿时怔住了。</p>
这是向来要强的爸爸会说的话吗？</p>
换做以前，吴骇敢对着他们吼，以吴中平的脾气，早就一巴掌抽过去了。</p>
这里也是医院，有别的病人和家属，大吵大闹像什么话。</p>
可这个年过四十的男人没办法，面前是他唯一的儿子，床上躺着的也是他唯一的父亲。</p>
如果可以，他也想把年迈的父亲送进最好的医院，享受最好的医疗待遇，可是事实却是，不能。</p>
王春晓皱眉又松开，无力地说：“小骇，对不起啊，不要怪你爸，爸妈也是没有办法。要是没有你，妈妈活不下去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