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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航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有话，最终还是没说：“过两天开学吧？”</p>
“嗯。”时亦说。</p>
程航：“我这儿有张证明，一会儿扫描了给你发过去。河高管得严，不用这个请不下来出门假。”</p>
“不用。”时亦把土黄色的酒精棉捏成一团，瞄了瞄，精准扔进了路边的**桶，“我不出门。”</p>
上个高中建议他休学，把他跟学籍一块儿建议回了家。</p>
对他来说，其实在哪上学、上不上学都无所谓，想高考了去报个名一样考试。</p>
但时母显然觉得不上高中天大概会塌下来。</p>
就像时母还觉得他必须得去看心理医生，不然就会出门随便找个人把人家胳膊掰成三段。</p>
在到程航这儿之前，他已经看了六个医生，再加一个说不定就能召唤出什么拿电击棒怼他脑袋的神龙。</p>
“万一呢。”程航说，“有备无患，好歹除了学校跟你们家，还有个能待的地方。”</p>
程航：“先前没跟你开玩笑，你爸妈确实需要聊聊，他们俩问题比你大。”</p>
时亦没说话，又喝了口可乐。</p>
“学校有事可以找我。”</p>
大概是心理医生的职业病，程航倒也不用搭茬，习惯成自然地接着往下说：“虽然我治不了你，七彩祥云也飞不了那么远，但我还可以在你们老师打电话的时候假装你爸爸。”</p>
“……”时亦没忍住：“程航。”</p>
程航难得听见他说话，挺积极：“诶，是我。怎么了？”</p>
“给你办假-证的在哪儿。”时亦说，“我去砍了他。”</p>
人命关天。</p>
半吊子心理医生忧郁地挂断了关心患者的回访电话。</p>
耳朵总算恢复了清净，时亦放下手机，撑着膝盖站起来。</p>
他跟他爸关系一直不好，但跟叛逆的关系其实也不大。</p>
严格来说，他跟他爸不熟。</p>
时父常年在外出差，偶尔回个家，留几天就又匆匆出门，对儿子长个头的印象都得以十公分为单位。</p>
父子俩见面次数都寥寥，更谈不上好好相处。在他被劝退回家以后，矛盾就一路奔着回不来的激烈方向发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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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这次时母不在，三句话蹿火五句话闹崩，基本也算是正常发展。</p>
时亦倒不意外他爸会把他扔下来，甚至在终于从那个逼仄狭小的空间出来的时候，还下意识松了口气。</p>
但扔的也确实不是地方。</p>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算了，等了这么半天，连个过路的出租车都没有。</p>
荒得刚才买可乐那个自动贩卖机都有点诡异，看起来非常像是什么恐怖或者灵异事件的开头。</p>
时亦觉得自己可以适当离那个突兀的贩卖机远点，把书包往肩上拎了拎，拖着两个行李箱，沿着空荡荡的土路往前走了一段。</p>
天太热，又闷得不透气，在不在阴影下面走都没什么区别。</p>
衣服被汗浸得黏在身上也就算了，掌心也被汗蛰得没完没了地疼。</p>
偶尔有辆从高速上下来的车，也开得飞快一闪而过，卷起阵混着汽油味儿跟干燥尘土的风。</p>
可乐已经一点气都没有了，被太阳蒸的微温发涩，难喝得要命。</p>
时亦拎着行李箱，在路边站了一会儿。</p>
吵到现在，他其实已经很少会因为家里矛盾有什么触动。</p>
永远都是那点事，他爸发脾气，看不惯他，他不说话，然后他爸因为他不说话更看不惯他。</p>
陌生的、针锋相对的父亲，和永远都在忧心忡忡动不动就抹眼泪的母亲。</p>
转到这所学校是他自己选的，时母本来想过来陪读，被他拿“医生说住校好”的理由给搪塞了过去。</p>
时亦呼了口气，把还剩大半瓶的可乐扔进**箱，解开两颗衣扣。</p>
四十公里的马拉松也不是没跑过，八公里居然走得有点儿绝望。</p>
明明一直盼着从那个家里出来，可现在站在这儿，他还是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茫然。</p>
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茫然。</p>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口梗着。</p>
说不上多疼，就是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闷得喘不上来气。</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