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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九年。</p>
西北的天依旧如往日一般蓝。</p>
高湛策马扬过长街, 待至城门那处，他才收紧了缰绳停下马来...他仍旧坐在马上，身姿挺拔，抬眼往那茫茫空无处看去。</p>
这是近些年来...他常会做的事。</p>
那茫茫空无处, 有时候也会过来一辆马车，走来几个行人...可他记忆中的那个姑娘，却再未回来。</p>
高湛的手紧紧握着缰绳。</p>
他合了眼，想起那年, 她坐在马车里看着他，她的面上带着笑，轻轻唤他一声“阿湛。”</p>
她面上的笑如西北的太阳一样耀眼，而她的声却柔软的像那夜色下的一弯月牙湖, 温柔而又让人觉着缠绵...她说, “阿湛, 我不会回来了。”</p>
她便当真没再回来。</p>
这样的果断...</p>
那位知府也早就走了，走在她离开的后一年。</p>
不管他如何不喜, 可也不能否认他这一年多来的几番改革, 终归是幸了百姓, 益了百姓，西北城里的百姓终究是会记着他的。不管他承不承认, 他的确是要比以前那些来这的人要好...他依旧不喜于他，却也曾夸过他一声。</p>
如今, 这西北与阿妧有关的人与事, 仿佛都走了个干净。</p>
而他, 终于在她离开后的这几年里，知晓了他的阿妧是什么人，知晓了他的阿妧竟然有这样贵重的身份...</p>
———</p>
有回，高湛在营中听他父亲的几个部下，说起那个离去的徐知府。他对那人的消息并不感兴趣，只听了这一个名字便提步要走...可他尚未走掉，便又听见里头传来“汴京”“侍郎”几字。</p>
汴京，侍郎？</p>
阿妧曾与他说过，她与那人的一桩婚姻...</p>
那么，他知道了那人的事，是不是就能知道她，知道她是谁，知道她在哪里。</p>
是不是...他能找到她？</p>
高湛站在营外，里头灯火通亮并着几人的喝酒声。而他却手心发汗，胸腔下的那颗心不停的跳动着...</p>
而后，他听见营帐里有人继续说来，“那个徐大人，你们别瞧他平日沉默寡言。他往日的身份，可大着呢——别说与我们喝酒，便是想见他一面，也是难上加难。”</p>
几人一听这话，便大笑一声，“不过是个贬来的知府，哪有你说的这么玄乎...难不成，他还是什么皇亲贵胄，天皇老儿？”</p>
那最先说话的人是喝下一口酒，砸了咂舌，才又继续说道，“你们说对了半分，他还真与那皇亲贵胄有脱不了的干系。”</p>
旁人一听这话，忙搁下酒碗，有人还开了口道下一句，“这么玄乎？”</p>
那人笑着摇了摇头，他亦搁下酒碗，“那个徐大人，是盛宁十七年春试的会元老爷，亦是昭元帝亲封的状元爷...除去这些，他还曾在京中户部任三品侍郎。”</p>
旁人一听这话，已瞪目乍舌，惊叹几声。</p>
那人见他们面上表情，便又笑说一句，“你们以为只有这几层身份，那便错了——那位徐大人，还曾是我大宋的国婿，唯一一个国婿。便连现下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往日也曾唤过他一声“妹夫”...”</p>
“国...国婿？”</p>
“那岂不是，是那一位的...”</p>
营帐中一时静寂无声，唯有那烛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p>
营帐外，高湛手中的热汗化为冷汗，那颗狂跳不止的心也骤然停了下来——</p>
国婿？</p>
唯一的国婿...</p>
大宋唯一一个公主，晋阳长公主赵妧...的夫君？</p>
阿妧...赵妧。</p>
这两个名字合在一道。</p>
一个是传言中那个陌生的天家贵胄，一个是曾在西北与他谈笑风生的阿妧。</p>
高湛往后大退几步，月色衬的他面色惨白。</p>
他策马离开军营，在这夜色下，一路驰骋...直到到了阿妧往日住过的民宅。</p>
月色下的民宅，静寂无声。</p>
唯有月光打在上头露出几许温柔意味。</p>
他是知道赵妧的。</p>
那个昭元帝唯一的女儿、恒帝唯一的胞妹，那个自出生便注定一生富贵荣华——</p>
世人皆知，他又岂会不知？</p>
他亦听说过晋阳长公主与新科状元的几许事，那从远方传来的消息，终归是变了几个样的...</p>
不知世事的小公主有了她的心上人，她嫁给了他，原当是天造地设的一桩佳话...却不曾想心上人心中有他人，往先的一件一桩全是她想罢了。</p>
这样的故事，是儿女情长，却不是他喜爱的。</p>
那时，他少年将军意气风发，一心只想杀尽侵掠我大宋者的宵小之辈...闻言，亦不过喝完手中一盏酒，临走嗤笑一声罢了。</p>
直到他遇见阿妧。</p>
那个让他心生爱慕，亦让他忍不住心疼的姑娘。</p>
她与他说起往日事，这个故事像极了他往日听过的一个传言。</p>
可他却不似往日一般无谓，他看着眼前人，听着她一字一句缓缓说来，心中是说不出的疼惜。</p>
他疼惜，疼惜她所遭受与经历的。</p>
他亦遗憾，遗憾未能早些遇见她。</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