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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嫣的心不断地往下沉，如同一个由高空往下坠落的物体，一直要沉到无底深渊的最底层，却又不知何时才能到达，在失重的感觉中惊慌失措。“我们换个地方再谈吧！”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上前去拉了向晚枫的手便往她的寝房跑。</p>
向晚枫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略微愣了愣，却被她拉着，双脚不由自主地往前迈，跟着她一路走。</p>
进了自己的寝房，蓦嫣仔细地关上门，也不在乎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忌讳，只是忐忑难安地走到眉头深蹙的向晚枫面前，不断地深呼吸。“是萧胤请你来京师的，对么？”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压低了声音，不知不觉中，语调微微带点颤抖，许是心痛无法自制，许是难以压抑的焦灼，终于问出了这个很是难以启齿的问题。</p>
她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不容许她再自欺欺人了。一旦得到了答案，也就是她真正要面对抉择的时候了。</p>
“没错。”向晚枫点点头，也没有打算要瞒她。</p>
那一刻，蓦嫣如遭雷击，只觉得自己那素来坚强的心被“啪”地一声便摔到了冷硬的地上，即便没有碎，可是到底摔出了几道豁着口子的裂缝，那汩汩流出的也不知是无色的血，还是无声的泪，痒痒地划过心扉，婉转而冰凉，似冬日的冰晶，还未陨落便已融化殆尽，明明是无形无色，却狠狠地刺入胸口最柔软的地方，磨蚀一般带来深深的痛楚。</p>
看样子，萧胤果然是打算要拿她换解药了。</p>
她眨了眨眼，一丝一缕地消化着这个其实早就已经在心底存在了很久的假设。如今，这已经不是一个假设了，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地接受，她以为自己可以很无谓地面对，可却到底是没能做到云淡风轻，一笑而过。</p>
“我记得你在青州时对我说过，只要我愿意报答你，你会治好他身上的毒，对么？”良久之后，她垂着头，借这个动作掩藏眼眸中可能被泄露出的一些情绪，只是静静地开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很坦然。</p>
如果这真的只能是一场交易，那么，就当作是她对他的报答吧。</p>
报答他曾经在内廷里救过她无数次，报答他那么配合地同她做了一场戏，让她给自己留下了一点算不上纪念的纪念，用以铭记她的初恋。</p>
人性，本来就都是自私的，她并不怪他。</p>
“你想说的是——”向晚枫对她的言语不置可否，只是径自敛了笑，神色一冷，那素来就不怎么笑的脸庞越发的面无表情，深幽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p>
“我可以去墨兰坞。”眼底闪过刹那的隐痛，蓦嫣黑眸半张，无神的凝睇了向晚枫半晌。这寂静无声的时刻中，她或许思量了很多很多，可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也或许什么也没有想。最终，她身子轻颤了一下，闭上发热的眸子，低低地应了一声，“所以，希望你能够信守诺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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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蓦，你这算是和我谈条件么？”轻轻哼了一声，像是有点不屑，又像是带着不悦，向晚枫淡然地沉声开口，眼角挥洒着不以为然的光芒。</p>
自从相识以来，似乎向晚枫都是不失时机地对她呼来喝去，从没怎么正正经经地称呼过她，可眼下，他竟然用萧胤的口吻和语调称呼她，就连说的话也似乎和记忆中发生过的一模一样，蓦嫣不由得一下子便傻掉了，久久回不过神来。</p>
“怎么，你发什么愣？”看着她一副回不过神的模样，向晚枫心神倏地一凛，更显得不悦了，黑眸中眸光由淡转浓：“萧胤能这么叫你，难道，我就不能么？！”</p>
蓦嫣只是垂着眼，本带点难以压抑的激动，可是却在开口的瞬息里渐渐一点一滴地蜕变、抽空，无奈的一字一语从麻木冰冷的唇里被硬生生的挤出来：“他身上的毒——”</p>
“他身上的毒你不用操心了。”一丝最难察觉的笑意浮现在向晚枫的唇角，只是，那丝笑意并没有到达眸底，黑眸中仍旧冷若冰霜，看不出喜怒哀乐：“医得好，医不好，是生，是死，他自然会算计谋划，用最少的赌注获得最大的利益，你以为，他真的那么傻么？”</p>
蓦嫣知道萧胤自然是不傻的，当然，他也更加精通于如何才能用最少的赌注获得最大的利益。“他是不是——”她似乎还想要问什么，可是却已经免不了迟疑。</p>
“我说过，他的事你不用再操心了。”向晚枫打断她的话，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摸棱两可地应了一句，黑眸深处闪过一簇极其难得的戾气。尔后，他洒脱而利落地拂袖转身，就连空气中也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冷凝，像是夹着寒气与冰雪，令人颤抖。</p>
“过几日，你同我一起回墨兰坞吧。”</p>
他那并不分明的声音回荡在蓦嫣耳边，蓦嫣低敛了眉目，站在原地，脸色如死灰一般黯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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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之时，蓦嫣紧闭着寝房的门，坐在床沿上抱着小可怜，愣愣地坐着，任由尉迟非玉在外寝房外一遍又一遍地高声劝慰着，说尽了好话，她既不回答，也没什么动作，一点要吃东西的意思也没有。</p>
就在尉迟非玉束手无策，决定立即将这情况呈报予萧胤时，莲生却端着盛放饭食菜肴的漆盘入了蓦嫣的寝房。</p>
蓦嫣一言不发，整个人看上去恍恍惚惚地，仿若失了魂魄，并未理会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木然而僵硬，就连他进来也没有抬头多瞧一眼。看着她这副模样，莲生双眸一闭，微微倒抽了一口气，像是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她的面前，将漆盘放置在床边的小几上。</p>
“其实，少主昨晚就到了。”那一刻，莲生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嘶哑，垂下眼眸，好半晌之后才讷讷地说出了至关重要的下半句：“他，昨晚也来了。”</p>
话语中的“他”是指谁，他明明白白，蓦嫣也自然是清清楚楚。</p>
那一刻，似乎是有一滴眼泪坠落下来，滴在小可怜的身上，使得原本在蓦嫣身上腿上昏昏欲睡的小可怜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望着蓦嫣低垂的脸，“喵”地细细叫了一声。</p>
“他昨晚是专程来找疯疯的，对么？”好半晌，蓦嫣才顺利让自己回应了一声，虽然似乎是个疑问句，可是语气却是无比笃定的。</p>
难怪尉迟非玉昨晚会安排她去游湖散心，原来，萧胤根本就是打算要支开她，与向晚枫商量一些不能让她知道的事。其实，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她早就已经有觉悟了，只不过，心疼昨夜的相会，本以为他是真心诚意的思念她，所以便来幽会，可谁知，他不过是顺便来安慰一下她罢了。那么温柔的眉眼，原来，不过是用以掩盖谋算的面具。</p>
“主人——”莲生见她一副沮丧到了极点的落寞，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可是，却还不等莲生开口，蓦嫣便就抢先一步接了话尾巴去。</p>
“莲生，你说得真对，我如今，真是和小可怜一模一样。”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似乎不是放轻松 表现，而是一种担忧成真的沉重，唇边突兀地绽出一抹笑。那笑容，再没有曾经的妩媚嫣然，有的，只是几分悲哀的自嘲与怜悯。</p>
莲生愣了愣，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却没有说。“主人，你不是打算——”他转了转眼珠，突然提起了另一个问题，却又像是有点难以启齿，站在烛火的阴影里，脸上一阵暗沉沉，看不清任何的表情，只是用那动听的声音提及他们之间曾讨论过的话题：“那个，对他以身相许——”</p>
“我有心，也要他有意才行呀。”思及自己那么不知羞耻地勾引举动，蓦嫣垂下的睫毛尾翼在她的脸颊上涂了一层影，泪再一次潸然而下。而她却只是睁大了眼，静静看着那些无色的液体没入小可怜的身上的毛发里，像一只枯萎的手，茫茫然仓惶辗转，却怎么也抓不到梦境里那点脉脉的温存：“其实，哪里是什么有恃无恐，就算成了他的女人，或许也改变不了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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