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后生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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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郊外寂静万分，除了草野上跳来蹦去的昆虫几乎见不着其他生物。星星点点的萤火虫缤纷了整个草地，看上去就像另一个天际。</p>

忽然，从远处疾奔来一匹骏马，重重落下的马蹄踏起了一地的露珠，飞溅的杂草纷纷扬扬而落。这明月皎皎清辉映照之下，可见那马背上的人一身蓝衣，如蔚翻飞其形若云，剑眉深蹙，眸似朗星，只是神色中暗暗透着一丝的焦虑。</p>

——十五六岁。</p>

——紫色衣衫。</p>

——头上银白的朱钗。</p>

名中同是带有“心”字。</p>

四周的蝉鸣聒噪不停，吵吵嚷嚷的叫声愈加增添了展昭心中的烦闷。他握紧了缰绳，狠狠地一鞭抽在马上，马儿吃痛的长吟一声，落蹄的速度不由自主地加快了。</p>

十五六岁的女子有很多；</p>

身着紫色衣衫的也有很多；</p>

头上绾着桂坊制朱钗的更是数不胜数。</p>

展昭艰难地动了动嘴角：她向来听他的话，他既是吩咐过她不能离开客栈，那她定不会擅自行动。</p>

微叹一口气。</p>

此时此刻，只盼着她的人依旧好端端地待在客栈之中，一切皆属他多虑，最好……</p>

如此想来，展昭心中稍宽。长吐一口气，胸口处也似乎没有那般压抑了。</p>

不多时，人已临河边。潮水黑压压的拍着岸上，岸边的芦苇随之迎风而晃。</p>

在不远的一簇芦苇丛里围了几个人，一眼看去有两个是作衙役打扮的，另还有几个皆是附近的村民。未在多想，他策马疾驰过去。</p>

月光惨白的照射在微黄的芦苇上，河岸上果然躺着一个紫衣的少女，想是周围的人因为害怕也不敢靠近，只得在一旁观望，所以她的半截身子还泡在水里，紫色的衣衫已近湿透，随着浪头的一个一个的打来，竟有被冲走的趋向。</p>

乌黑的湿发散在水中，少许贴在同样苍白的脸颊上，银白色的朱钗已然松落。而她的脸，却是展昭再也熟悉不过的！</p>

小西！</p>

他倏地勒住了马，马尚未停稳便翻身而下。却见那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后忽的上前，一人分别拽住莫愁的一只胳膊，将她整个人从水中拖出来，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p>

“住手！”几乎是同时，展昭几步上前沉声喝道。</p>

两个差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骇住了，惊愣之下急忙放开手。</p>

那其中一个瞅见展昭脸色阴沉，黑烁星眸之中隐有怒意，忙规矩地立在一旁朝他解释道：</p>

“展大人，这具女尸是方才几个过路的老农发现的，看样子是溺水而死，被浪头冲打到河岸上来的。小人见她在水里泡得太久，怕尸身腐坏，这才将她拖出水中来。”衙役只道是展昭因他乱动尸首有所不满，却不知这其中别有他意。</p>

展昭并不理会他，眉头紧锁低俯下身。半蹲在莫愁身边，伸手在她鼻下探了探——没有一丝动静！</p>

停在莫愁唇上的食指徒然僵硬地抖了抖。</p>

展昭偏头凝视着她，唇悠悠地动了动，半晌却说不出一个字来。竟真的是她……竟真的是她！？</p>

千言万语这在一瞬皆哽在喉中，连他自己都不知该表达些什么了。</p>

展昭紧抿着唇，抬手轻轻地将她扶坐起来。莫愁的头便有些不稳地往他肩上靠，两片薄唇紧紧闭着尚微微泛紫。</p>

——展大哥，问你个事儿。</p>

——可觉得我是长大了？</p>

——我以后都住在这儿了。</p>

——所以展大哥，你以后可得多多照顾照顾我啊。</p>

——展大哥，我也跟着去查案子好不好？</p>

那素日里嘻嘻笑笑不着边际的话语，他竟今生都再也听不见了吗？</p>

这怎会……</p>

去的人，怎会真的是她……</p>

胸口没由来的一阵绞痛，一时仿佛乱箭攒心一般，让他如何用内力压制都成了徒劳。展昭闭了眼，轻叹一声，不自觉地将莫愁在怀中搂得更紧了些。她冰冷的身子散发着微量的温度，透过衣衫一点一点渗在他身上。</p>

小西，你放心。这个仇展大哥定帮你报了。</p>

我定，让他……十倍奉还！</p>

狠狠拽紧的拳头，在关节之处因为用力而泛出不健康的白色。展昭垂下目来，手触碰到莫愁的手，只觉得冰凉刺骨，不忍她死后这般寒冷，心中愈加难受。借着月光，他缓缓扣上她的手腕。</p>

忽的，展昭的脸色微变，他将莫愁的身子直起来，连点了几处穴道。眉头微蹙，暗自运气。</p>

一旁的差役看着纳闷。这展大人方才的举动已经有够怪异了，怎的现在还……</p>

便好心地出言提醒道：“展大人，这位姑娘已经死了……不如还是早些带回去让公孙先生验一验吧。”</p>

不料展昭凛眉看了他一眼，一双星目却如同含千年冰霜，寒气迫人。那差役打了个哆嗦，脚下不禁往后一退，急忙住了嘴，冷汗由额头滑下。</p>

见展昭回转过头，他才暗自拍了拍胸口顺气，偷偷用余光打量着展昭，却又见他依旧是那个素来温文尔雅的南侠，心头不解之意剧增。</p>

展昭扳过莫愁的身子，将她背脊面对着他，继而运气于手，在她后背处一推。</p>

只听见莫愁“哗”一声吐出一口河水来，接着便是断断续续的咳嗽。展昭忙轻柔地拍拍她的背替她顺气。</p>

四周的人皆大惊不已，完全料不到这本已死的姑娘居然死而复生！那差役更是觉得不可思议，手指着莫愁支支吾吾好久才结巴出句话来：</p>

“她……她……她没死啊？”</p>

听到这如此刺耳的人声，莫愁皱了皱眉头，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正对上展昭俊朗的面容。虽然身子虚弱却不禁笑道：“展大哥……”</p>

“我就知道是你……”</p>

展昭看着她，心中好似有一块巨石落地，柔声安慰道：</p>

“你别说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