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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正笑了起来，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泛白，“接着说。”</p>
唐依依淡淡道，“没有什么好说的。”</p>
秦正的呼吸平缓，镜片后的眼眸里却是一片冰寒，“跟我这么说话的如果不是你唐依依，是别的女人，无论是哪个，我**早就一脚踢开了！”</p>
唐依依笑道，“那我是不是该感激涕零？”</p>
秦正一再收紧手指，克制想把这女人掐死，“给我坐到后面去！”</p>
唐依依欲要解安全带，又听秦正那边的车门打开，砰一声砸上。</p>
她被锁在车里。</p>
望着窗外的雨景，模糊不清，唐依依换了个姿势，清晰的思绪渐渐紊乱，往后倒退。</p>
“喂，小矮子，你有爸爸妈妈吗？”</p>
“有，有啊。”</p>
“骗人，你要是有爸爸妈妈，他们怎么不来接你？”</p>
“骗人的是小狗，我爸爸和我妈妈明天就来接我！”</p>
“小矮子，你昨天不是说你爸妈会来接你吗？天都黑了，我就知道你骗人，来，小狗，叫两声我听听。”</p>
“明天！我爸妈明天一定会来的！”</p>
“我看你是小**吧，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是你爸妈不要你了。”</p>
“你才是**！我爸妈给我买衣服，新鞋子，不会不要我的！”</p>
永远都是下一个明天，那时候唐依依每天看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大铁门，盼望着看到爸妈。</p>
这样她就可以回家了。</p>
她做梦都梦到爸妈来接她。</p>
但梦终究只是梦，一睁开眼，爸爸妈妈就全不见了，她还要继续惶恐不安，无助害怕。</p>
直到唐依依真正记事，长大了，她去问管家，问秦正，问秦家很多人，千辛万苦得到一个答案。</p>
她是被遗弃的。</p>
指甲抠进手心，疼痛将唐依依从回忆里扯开。</p>
自己的父亲去世，任谁都会伤心难过，痛哭流涕的吧。</p>
可她在听到那个人的死讯，见过唐希，被指责，甚至诅咒的这段时间，她的眼睛始终都是干的。</p>
包括现在都是。</p>
真的哭不出一滴泪。</p>
除非硬生生去逼迫自己想一些伤心，不得愿的事，或者去**，这样可能会使眼睛湿润。</p>
唐依依叹口气，她不是一生下来就对亲情麻木，凉薄，冷漠。</p>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p>
也许是在她知道不会有人来接她，唯一的念想落空，意识到多么可笑的那一刻开始。</p>
又或者是她看到那家人幸福快乐，在提到她的时候，用一种讨论被常年遗忘在角落里，铺满灰尘的某件物品的语气开始的。</p>
唐依依翻开包，乱找一通，她顿住，忘了要找什么。</p>
片刻后，秦正回来，衣和发都湿了，水顺着他的敛眉，挺鼻，薄唇，棱角分明的下颚，突起的喉结，往黑色衬衫的领口里面流淌，埋进滚热的胸口。</p>
四处乱窜的火焰已经被雨水的凉气强行盖灭不少，仍有个别地方顽强的燃烧。</p>
连带着车里的气流都一分为二，一半阴冷，一半闷热。</p>
雨刷来回摆动，秦正侧低头，黑沉沉的目光实质化，如钢筋打造的铁笼子，困住睡着了的女人。</p>
许久，他抬手，把她额前搭下来的一缕碎发拨开。</p>
雨天，路上湿答答的，往来的车辆在雨幕中尽情穿梭，溅起一大片水花。</p>
路滑，秦正没立即回C市，他跟唐依依在酒店住下了，定的套房。</p>
吃完饭上去，唐依依想洗漱睡觉，今天虽然不是她开车跑长途，但在车里坐那么长时间，又去各个医院检查，身心俱疲。</p>
秦正看腕表，不到七点。</p>
“过来，我们聊聊。”</p>
唐依依诡异的看他，“还是洗洗睡吧。”</p>
她实在想不出来，和这个男人能有什么可聊的东西。</p>
秦正淡淡的说，“才七点多。”刚吃完饭不能立刻睡觉，这女人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当她的身体是铜墙铁壁吗？</p>
他的手在腿部轻敲。</p>
这个动作是一个指令，唐依依没遵从，“我的肠胃不太舒服，想睡了。”</p>
秦正的眉宇锁住，把唐依依拦腰抱起，放到腿上。</p>
他把脸埋在她的脖子里，深吸一口气。</p>
唐依依看着墙壁的抽象画，难以想象是什么东西。</p>
秦正的手在唐依依的衣服里，轻车熟路，口上说，“李眉住的那个小区周围，从七十五到八十三，那几个门面都是你的，是开店，租出去，还是想怎么用，你自己拿主意。”</p>
唐依依的眼睫一动，前段时间李眉跟她提小区房价的事，她留意了一下，后来就没再看。</p>
那麽多门面，都是冰冷冷的房子，她又不贪图富贵，要来有什么用？</p>
搞的好像只要她提一个字，秦正就能让她如愿，那意思无非就是说，看，我对你多好。</p>
可她最想要的一样，秦正偏偏不给。</p>
似乎也不指望她露出意外，惊讶的表情，秦正又说，“尽快决定报个班，舞蹈，瑜伽，还是别的，想好了告诉我。”</p>
唐依依猛地抬头，“报个班？”</p>
秦正昂首，“嗯。”</p>
唐依依的脸色冷淡，“我不去。”</p>
秦正噙着笑，语气充满危险，“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嗯？”</p>
唐依依徒然一个用力，从秦正腿上起来，还顺手在他胸前一推。</p>
猝不及防，椅子向后倒去，秦正摔地上了。</p>
他的面色铁青，一字一顿道，“唐依依，你找死！”</p>
唐依依看呆。</p>
几十年里，第一次看秦正这么狼狈。</p>
滑稽的不行。</p>
她在秦正过来揪她的前一刻，甩手走人。</p>
没理会身后的低吼声。</p>
人怕就怕有所求，那样就会变的不像自己。</p>
以前只有她有，现在秦正也有了。</p>
她求而不得，秦正也一样。</p>
月初，秦正带唐依依出了一个墓园。</p>
到那儿，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唐依依才知道秦正是什么意思。</p>
天气已经渐暖，温度回升，早晚还是凉丝丝的，是个乱穿衣服的季节。</p>
唐依依穿着黑色长款厚外套，带大毛领的，跟她站在一起，秦正一身黑西装要清凉很多。</p>
墓园里静悄悄的，在一座座墓碑的衬托下，阴森森的。</p>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的人再去计较，怨恨，纠结，毫无意义。</p>
那些过往理应一同埋进土里，在地底下慢慢腐烂，等着时间一到，挥发。</p>
唐依依把放在口袋里的手拿出来，凉意铺天盖地般袭来，很快就卷走手上的热度，留给她的是冰冷。</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