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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敛羽的记忆在他飞跃了圈内外的界限，跨过了护城河，再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最终降落在蜂巢里后，便不再清楚了。</p>
于是他睁开眼，看到自己被锁在一张椅子上，四面八方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觉得这场景还蛮合理的。</p>
——不合理的是坐在他面前的女人。</p>
对方啜着茶，也不看他，自顾着往茶里又倒了不少砂糖，叮叮当当地搅拌出声，再端起来喝一小口，才发出满意的一声轻叹，交叠着的腿也放了下去。</p>
“装什么呢，你又喝不出味道来。”傅敛羽冷笑着，翻了个大白眼，又动了动快要僵掉的胳膊，“就是个靠回忆活着的机器人，这点儿小把戏我早就看出来了，是吧，‘母亲’？”</p>
听到那个称呼以后，女人像是愣了一下，又把茶杯放回托盘里，摆正了姿势，手一会儿放在腿的左边，又一会儿放在腿的右边，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安：“以前——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关系。”</p>
“我们可没有以前，”傅敛羽直勾勾地盯着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我可从没把一个机器人当妈过。”</p>
“啪。”</p>
茶杯砸到了他脑袋上，里面的红茶淋了傅敛羽一身，从唇上渗进来，甜到齁死人。</p>
女人站在他面前，全身都在颤抖，似乎在发怒：“我怎么不是你母亲了？”</p>
傅敛羽甩了甩头，咬着牙往后靠着，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葱葱在哪儿？”</p>
听到这个问题，对方又换了个姿势，把椅子拉近过来，拿着袖子替他擦脸上的水渍，像是普通的母亲在于自己的孩子谈心：“我现在就带你去看他。”</p>
像是推轮椅似的，女人推着傅敛羽的凳子一路往前，穿过一条长廊，最后在大屏幕前停下。</p>
而屏幕上，就是同一个房间不同角度的实时转播，看电影一样，傅敛羽饶有兴致地看着核心站在还在昏迷的葱葱身边，而房间的正中央，是身着华服的克隆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和神殿内一模一样的椅子上。</p>
葱葱最先感觉到的是手麻了，习惯了在床上被人哄睡的日子，一下子还不太能适应硬地面，于是侧了个身，自以为掩人耳目地眯着一只眼，扫视着整个房间。</p>
他知道他身后有个人，长得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像是没有颜色，对他态度也不是很好。</p>
但他反倒没有很在意，这个世界上对他态度好的人太多了，一下子来一个不太好的，让他觉得有些稀奇。</p>
而他真正在意的，是坐在高台上的那个人。</p>
他在地道的屏幕上见过那个人，先生在看到他的时候，有些奇怪的反应。</p>
“起来了，信使。”</p>
身后人毫不留情地踢了他一脚，正中尾椎，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一骨碌爬起来，手挡在前面，倒退地往后走去：“你谁啊你，踢我做什么，信使又是什么？”</p>
核心不意外于他的反应，比较关于信使的那段记忆已经被强行取走了，他不记得也应该，抓他来的重点也不是还给他记忆，而是几天前它靠实验所得的最成功的克隆体和信使搭上联系时，克隆体突然失去了作用，原本会说话会跑会闹的“人”一下子成了没生命一般的玩偶，整日整日沉默地坐着，对外界没有半点反应。</p>
而他没有太多选择，毕竟从一开始它就没有用上最好的样本在最好的场所来实验，得出的效果也不是最理想的。</p>
“你想知道么？”核心走上前去，步步紧逼着葱葱，“你是不是很好奇，你丢失的记忆是什么样的？”</p>
葱葱心想，这人怕不是脑子有问题，他几天前才搞清楚自己不是个机器人，也刚和傅敛羽确定了关系，哪里来的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他潜意识里觉得眼前人不好惹，于是顺着对方的话接到：“是，你知道么？”</p>
“他比我更了解。”</p>
核心指了指高台上木然的克隆体，距离有些远，葱葱眯着眼看着，却也没有透视的能力，隔着流苏他实在是看不清那人的样貌。</p>
他试探着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站他身边的人不仅没有阻止，反倒是做出个“请”的姿势来，他便加快了脚步，一节节台阶塔到最高处，最后站在了那人面前。</p>
“……嗨？”葱葱一时语塞，这才想起来他并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就随口问道，“我是葱葱，你叫什么名字？”</p>
有好一会儿，那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面前的流苏都不晃一下，葱葱差点都以为他是个死人，知道对方抬起头来，声音沙哑又熟悉：“傅郁。”</p>
“什么？！”</p>
这一回那人的反应变快了，很快又回答了一遍：“傅郁。”</p>
精致的流苏被一把扯了下来，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眼前，只不过不带半点感情，眼神空洞地涣散着，不知道在看向何处。</p>
葱葱只觉得有五雷轰顶，他以为这趟得花不少时间找到那个“傅郁”，结果没想到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而且还是在傅敛羽不知情的情况下。</p>
而他们俩的相似程度，也超出了他全部的想象。</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