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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钱智鹏骂累，不得不停下喘气，陆诚转过身，继续向外走去，胳膊揽过去护着谢青，但并没有碰到她。</p>
车子向熟悉的建外大街使去，没开多久，谢青就发现了陆诚的好心情。</p>
她坐他的车很多回了，他在开车时通常会顺手放一些钢琴曲或者提琴曲来听，混合浅淡的车载熏香的味道，车里永远是宁静平和的氛围。</p>
但今天，他接连按掉了几首钢琴曲提琴曲，调出了一手《鹿 be free》来听。</p>
而且不是尚雯婕的原版，是声入人心男团在踢馆《歌手》时翻唱的那一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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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美声歌手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听来仿佛整个心扉都被打开，无比畅快。</p>
“每一声心跳每呼吸一秒</p>
去找寻自己的骄傲</p>
看得到花开的美好”</p>
扣动心弦，一切郁气都被撞散。</p>
“萤火在燃烧</p>
往前飞穿过云霄</p>
看满天星光在闪耀</p>
多渺小也要去奔跑”</p>
豪情万丈。</p>
谢青觉得连呼吸都变得更加舒畅，脸上笑容扬起，问他：“你是找了首符合心境的歌来听吗？”</p>
“是。”后视镜里，他的笑眼温暖有力，“真痛快啊……”他吁着气，轻声啧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哈哈，绮文自作自受去吧。”</p>
“To be free and unafraid”</p>
他的话与动人心弦的合唱一起划过耳际，谢青一阵怔忪。</p>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p>
她以为只有她在异想天开地想这句话。</p>
“To be free and unafraid”</p>
奇妙的力量撞击心房。</p>
她怔怔地从后视镜看他，忽而觉得，他好像在发光，那种心怀世界的超级英雄的光。</p>
很多女孩子幼年时都做过要嫁给王子的天真的梦，但在她儿时，她希望的就一直是自己身边能有一个超级英雄。</p>
一个能在凶恶世界中力挽狂澜，让人在黑暗中也能看到一点希望的超级英雄。</p>
谢青滞住了，呼吸凝固，心跳漏拍。</p>
她一度放弃了幻想这样的人。</p>
世上大多数人都利己。诚然这大多数也不是坏人，也会做好事，但举手之劳的小事和“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胸襟，是不同的。</p>
电视新闻里倒是常有伟大人物的消息播送，但不在她身边，看起来总觉得虚幻，也给不了她力量。</p>
现在，这样的人，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了。</p>
用一种戏谑的口吻跟她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哈哈，绮文自作自受去吧。”</p>
视线再度划过后视镜，她的情绪突然变得不一样，说不清的慌张让她匆匆躲开，双颊一阵阵发烫。</p>
意乱神迷的感觉，来的猝不及防。</p>
好在陆诚没有单曲循环的习惯，《鹿 be free》之后，播放器又播起了舒缓的钢琴曲，他也没有再把它按掉。</p>
谢青得以借此强行抚平情绪，在下车的时候，已经神色如常。</p>
上楼，坐到床边，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着魔了，或者疯了。</p>
大脑放空了很长时间，她吞下两片褪黑素，用强行早睡来抑制突如其来的春心萌动，却又做了一场关于他的梦。</p>
她梦见她在漆黑的森林里，老树发黑的枝叶遮天蔽日，荆棘丛在地上形如大网。</p>
恶龙的洞穴已近在眼前，火光不时溢出，高温一阵阵地向她逼近，又消散无形。</p>
这样的梦她做过很多次，在解决一件大事的时候，她总会梦到自己又了结了一条恶龙。</p>
梦到的次数太多导致这种梦已经没什么意思，她都能清晰地意识到这是梦境了。</p>
迈入洞穴，恶龙展开巨翼，横冲直撞地向她扑来。</p>
这条龙好像力量很大，她下意识里紧张，拔剑，紧握，准备给它致命一击。</p>
无数次了，龙向她冲过来无数次，大多时候她都能赢。也有些时候，混沌的梦境会陷入混乱，或者她处于下风，大不了就是醒过来。</p>
“轰——”地动山摇，她紧张得口干舌燥。</p>
恶龙发出刺耳的嘶鸣，风驰电掣地向她袭来。她举剑挥去，未中，恶龙从她身畔划过。</p>
她慌忙转身，几是同时，一只手截至身前，把她拦到身后。</p>
还没有抬头，她已意识到了是谁。</p>
恶龙在不远处调转方向，扒在洞口边缘，猩红的双目看着他们。</p>
她被他遮在背后，依旧紧张，不由自主地拽他的胳膊，但他没动。</p>
他立在她面前，立在她和恶龙之间，和恶龙对峙。</p>
恶龙凶狠地伏在那里，呼吸粗重，不时喷出几许骇人的火焰。</p>
但没有再向她冲来。</p>
少顷，他静静地转过身，伸臂护着她，向洞穴深处走去，又很绅士地并没有碰到她分毫。</p>
即便知道这是做梦，她依旧心跳加速。</p>
她木讷地跟着他走，思绪飘到白天，忽而发痴地后悔，自己怎么没有往旁边靠上一寸，与他触碰。</p>
脚下的荆棘丛慢慢消失，洞穴变得干净空荡。但谢青知道，等这个洞穴走到尽头，就又是一片新的古老树林与荆棘，荆棘那端是一个新的恶龙洞穴。</p>
她曾惊恐与这样的循环往复，后来心理医生告诉她，这是她潜意识里对人生的具象化定义投射到梦中。</p>
她便释然了——人生起起落落，谁的人生不是在斩杀一条又一条恶龙？</p>
可又走了一段，她看到了洞口处的光束。</p>
从未出现过的画面令她诧异，她哑然盯着，挪不开视线。</p>
是的，金色的、明亮的、梦幻的，像童话世界里特有的美好光芒，忽而投进她的视野之中。</p>
“陆……”她怔怔地想喊他，又蓦地噎住。</p>
她讶异地看到洞口处出现一只漂亮的鹿，只是光影，就像《哈利·波特》电影里的守护神卫，但依旧不难分辨出漂亮雄壮的身体线条。</p>
她呆呆地遥望，它也静静地看着她。</p>
在不知何时响起的《鹿 be free》的曲调中，安然对视。</p>
之前每一场类似的梦，她都是突然惊醒的。</p>
或在斩杀恶龙的刹那，或在走出洞穴的瞬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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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回，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究竟是在哪个时刻醒来。</p>
梦境祥和，她醒来时也很平静。懒洋洋地翻身，对上从窗外投进来的晨曦微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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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站在理智的角度，她应该不会觉得当下的心绪是件好事，因为她并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样的动心，又因工作关系要时常和陆诚见面，她连接下来该如何应对都想不清。</p>
但在这样怦然心动的瞬间，谁还能维持理智呢？这种情绪本身就全无理智可言，没有道理可讲。</p>
也正因此，才显得格外美妙。</p>
于是一整个早上，谢青都好开心啊。</p>
因为起得比平常早了一点，她没有匆匆忙忙地去便利店买早餐，而是叫了一份比较讲究的外卖早点。</p>
吃着奶黄包，她觉得真好吃；喝一口南瓜粥，觉得粥也香甜。</p>
金黄色粥色又让她想到梦里光芒的颜色，她的心情更好了一点。</p>
再想到一会儿能见到他，她又觉得好开心啊。</p>
这种开心是什么样的呢？大约就像雨后推开窗户，深吸一口泥土的清香。</p>
没有狂喜，但心旷神怡。</p>
这份心旷神怡一直持续到谢青走进诚书文化的办公区，她是哼着曲子进去的。</p>
陆诚正好在格子间的过道里和员工说话，他手支着桌子，弯腰看屏幕上的文件。听到声音他抬了下头，正看到她轻快的身形。</p>
她没注意到他，开开心心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p>
他心下好笑了会儿，低下头继续谈工作，谈完，也向她的办公室走去。</p>
敲门声响起，谢青抬头，他正推门进来。</p>
她满心清清爽爽的快乐、幻想能见到他而生的快乐，在真正看到他的这一刹那，烟消云散。</p>
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无措、心虚，和窘迫。</p>
“咳……”下意识地咳嗽，她将目光微微放低，避免和他对视，“陆总，有事么？”</p>
“看你心情不错，什么事这么高兴？”他探究地睇视她。</p>
“……没什么。”谢青喉咙里莫名梗住，梗得她又一声咳嗽，搪塞说，“前几天卡文，早上突然把思路理顺了。”</p>
“哦。”陆诚了然点头，“第三册是不是也快完稿了？”</p>
“对，马上大结局。”谢青定住心神跟他聊工作，“还能出版么？”</p>
“能。”他说，“不出就是绮文违约。”</p>
绮文现在可没力气承担更多违约了，所以最多就是不提供什么宣传，和第二册的情况差不多。</p>
他自顾自地又笑道：“第二册卖得也还不错，不在乎他们宣不宣传。”</p>
他边说边走到她桌边，话音落实一定睛，看到她正定定地望着他。</p>
眸光清亮，看得他微滞，疑惑：“……怎么了？”</p>
“嗯？没有。”她旋即收回目光，第三次轻咳，肃然看向面前的稿子，“没事的话，我写稿了。”</p>
“好的……”陆诚觉出一点奇怪，又说不清，同样清了下嗓子，“那不打扰你了。”</p>
陆诚离开，关好门，谢青的额头重重砸在桌面上。</p>
撞疼了，又**凉气直起身揉揉。</p>
他突然进来，她没能做到完美应对或许正常，但她做得也太糟糕。</p>
——她至少可以说点别的，跟他多聊一会儿天，为什么就这样把他“请”走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