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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人来报新南仓失火时，明远的第一反应是“绝无可能”。</p>
新南仓同普通的官家粮仓不同，是海岱城中特设的军备粮仓，专供战时之需，位置隐蔽且平日里鲜少动用，只除了……</p>
思及此处明远心头猛地一颤——只除了月前为赈旱灾，他曾在新南仓就地开仓济民。</p>
若真是因此暴露了新南仓的位置，那他便是千古罪人，万死也难辞其咎。</p>
然而祸福相依，明远自我安慰，所幸上次开仓时，一部分粮食已经分派到了各家各户，如今新南仓虽毁，百姓家的余粮却也尚可维持一段时日。</p>
于是他强自镇定，一面派人赶紧去缉拿内鬼；一面火速通知各家各户做好准备，节衣缩食渡过难关。</p>
然而许是天要亡大宣，转眼几日匆匆过去，海岱城内的形式却愈发咄咄逼人——内鬼尚未抓住，反倒陆续有人莫名其妙地暴毙。</p>
等到医官终于顺藤摸瓜查出毒源，城中的居民早已因此死了泰半，而那些侥幸存活的人，也是惶惶不可终日。</p>
人若不食，尚能残喘个把月，可要是短了水，一时半霎就得死。是以饮水渠被投毒，就相当于是彻底断了海岱城的生机。</p>
走投无路的众人将城中的树皮草根都嚼了个干干净净，直至再也榨不出最后一滴水，一双双绝望的眼睛齐齐投向了衡王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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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王府修园书房中，明远挺直了脊背，端坐在一张乌木雕花的大圈椅上，仿若风雨不动，只有那微微颤动的指尖隐隐透出一点真实的心绪。</p>
门扉有规律地轻响了三下，明远眼睫微颤，沉声开口：“进来。”这二字声音粗粝，嗓子仿佛被砂砾狠狠剌过。</p>
来人应声推门进来，没有招呼、也不行礼，平平无奇的一张脸上只一双秋水翦瞳潋滟含波，如今却是写满了恸然与悲悯。</p>
明远见他这幅样子，心下已然估摸出了七七八八：“你也没有办法了是吗，半夏？”</p>
半夏无言，只是微微颔首。</p>
明远了然：“衡王府水牢底有一条机关密道，可以直通城外。”</p>
他目不转睛地直视半夏，语出惊人：“不过……密道出口恰在金人营地附近，之前探路的暗影卫出去之后不久便同他们遭遇，十死无生，只来得及放了示警信号回来。”</p>
“当然以你的本事，要从那处躲过耳目瞒天过海应当不算难事。我只想问你，至多还能带几人同行？”</p>
半夏沉吟片刻，默默感受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而后长叹一口气：“有负殿下厚望，至多一人而已。”</p>
明远闻言眸光却倏然亮了起来：“一人……足够了……”</p>
“你帮我告诉明越，我不恨他了。”</p>
明远一字一句说得及其缓慢，却也及其郑重，仿佛是在拼命地压抑什么不为人知的心绪：“可他毕竟害死我所爱之人，虽说不恨他，却也再不想见到他。你今日带着他，从密道出去，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是，再也不要踏足我大宣半步。”</p>
“然后你告诉他，二哥不要他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