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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这样沉默着错身而过。明贞脚下未停，带着几个抬棺的近侍一路穿过府门，穿过走廊、花园和西跨院，最后停在了已然布置成灵堂的宗祠前面。</p>
战场之上，军中条件有限，虽然有随军的奇人异士支招保明长靖身躯不腐，但也只能做到一副薄棺简单收殓，因此眼前第一桩要务，便是要为他整理仪容，移入早已备好的棺椁之中。</p>
大王子明贞兴许是孝之所至，当下亲自为明长靖更换贴身寿衣，丝毫不假手他之人。</p>
明远方才紧紧跟着大哥的步伐，同他们基本前后脚踏进宗祠，眼见明贞动手，也赶紧凑过去想要帮忙。然而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他被随后环上来的近侍们层层隔绝在人群之外，只能远远地看着明贞施为。</p>
那时浑浑噩噩的小王子还未曾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直到他看见大哥拨开那临时用来裹尸的重重白绢，动作急切地擒着他们父王僵硬地右手，试图粗暴地强塞进寿衣的袖筒。</p>
明远悲伤之余终于心生疑惑，还未及开口，却赫然发现明长靖暴露在外面的那只手筋骨错节、肤色青紫、指甲乌黑——分明是剧毒之兆。</p>
自祠堂回来之后，明远满脑子都是明长靖一闪而过的诡异右手，他在修园中呆坐了一整个午后，连晚饭也未用。</p>
历历前尘皆在眼前，那些蹊跷往事就如同断线的珠子，时至今日才终于渐渐串连成形。</p>
戌时初，天边传来滚滚闷雷响。</p>
明远终于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忽然垂眸轻轻地笑了一下。</p>
虽然早就有大军归来便尘埃落定的觉悟，可事情当真到了这一步，到了要面对这样一个结局的时候，依旧是心有不甘。</p>
然而事已至此，与其在这做无用的纠结，倒不如叫他死个明明白白。</p>
身后的忍冬安安静静地站着，几乎是明远在这里坐了多久，他就默默地看了那人多久。自衡王身陨的消息传来之后，那人眼中便渐渐失了光彩，如今突然露出这样一个笑容，美则美矣，却好似昙花一现，总有种穷途末日的悲凉在里面。</p>
果不其然，他眼看着那人缓缓站起身来，淡色薄唇微启，稍稍侧头认真注视着他的双眼轻声道：“我眼下要去做一件关乎性命的事情。”</p>
听起来没头没脑没来由的一句话，却叫忍冬神色一凛：“生死相随。”</p>
寥寥四字，像是萤火点亮夜空，虽然微弱，但也是执着坚定的光。</p>
明远闻言双眸微动，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他忠心耿耿的守护神。</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