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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仔26</p>
全国物理竞赛开始的同一时间，顾梓楠在S市的教室里，头一回翻开了他几乎崭新的高三教材书。他用手撑着脸，慢慢活动自己仿佛生锈的脑子，试着去理解那些生涩的文史内容。</p>
任洲在考场里展现了异常的镇定，他特地在考试铃打响的前十分钟又去了一次卫生间，把那条来自顾梓楠的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简单的几个字仿佛被拆分成了最甜蜜的分子，在他每一寸神经轻轻流淌。</p>
经赛结束后还有半天任由自己支配，第二天一早再返程。考完试出场，大家都兴奋地挤在一起讨论去哪儿玩。任洲窘迫地拒绝了几个校友的邀请，他想自己逛逛，顺便给顾爷爷顾奶奶捎点礼物。</p>
任洲不仅是第一次出远门，还是第一次坐地铁。</p>
先是在在地铁站以为必须办卡，又手忙脚乱地扫码买票，再四处转悠着找要坐的地铁······一番功夫下来，等任洲终于坐上车，已经过去了快一小时。</p>
听见地铁穿过地下的嗖嗖声，任洲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这样的自由：不必屏住呼吸、不必苦苦求全、不必等待永远等不来的赞赏。</p>
任洲从来没感到如此轻松过。</p>
他沉浸在喜悦里，车厢里的人渐渐减少，到最后还剩下几个人的时候，任洲才发现不对劲起来。明明在地铁站看距离只有七八站的样子，怎么到现在还没听到报站呢？</p>
他慌忙站起来去看自己头上的站牌，却根本没有自己要去的那站！任洲心跳蓦然漏了一拍，手心开始冒冷汗。他又从头到尾审仔细视了一遍，不得不承认——他好像坐反了。</p>
任洲迷茫失措地在下一站下了车，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坐回去。他连怎么穿到地铁对面都不知道，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要问路吗？他不敢。他害怕和任何陌生的人交流，从初中开始，任婕就不允许他和朋友一起出去玩，遑论旅游。渐渐的，他好像失去了社交能力，只能和熟悉的人说话才能保持心跳不失衡。</p>
他被人群簇拥着，向地上走去。</p>
十二月中旬，天黑得很快，华灯初上的A市仍旧车水马龙、行人匆匆，却都与他无关。任洲背着包，茫然地走着走着，想到可以打车，脑中又浮现出最近的一系列社会新闻，猛地打了个哆嗦。</p>
风好像越刮越冷了。</p>
走到一个热闹的广场附近，任洲找了个长椅坐下。广场有好多小孩子在溜旱冰，嘻嘻哈哈地笑着。他坐了一会，掏出兜里的手机，打开通话薄，翻到任婕的电话，顿了一下，点开。</p>
手指在拨打键上悬着，脑中闪过千头万绪。</p>
正当任洲犹豫不决时，一个电话进来了。</p>
任洲快速地点绿色键，放到耳边。</p>
“比赛怎么样？”顾梓楠的声音伴随轻微的电流声传来，背景还有安静的音乐，应该是在‘深浅’。</p>
任洲攥着手机，忽然像个被锯了嘴的葫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憋得微微发红。</p>
“怎么了？”顾梓楠好像移动了位置，走到了安静的地方。</p>
任洲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他盯着小孩们脚下闪闪发光的旱冰鞋轮，视线逐渐模糊。</p>
那边又顿了一会，紧接着，顾梓楠问：“你在哪儿呢？”</p>
任洲把自己蜷缩起来，坐在异乡热闹的街旁，终于忍不住流出眼泪。</p>
“我不会买票，不会坐地铁，也不敢打车······”任洲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啜泣，不想听起来那么软弱，“阿楠你说得没错，我真的是妈宝，离了任婕，我什么办也不到······”</p>
“我好像迷路了······”</p>
顾梓楠站在安静的巷口，轻轻叹了口气，遏制住心口莫名泛起的酸涩。</p>
“洲洲，嘘，嘘，别哭了。”</p>
他声音里全是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p>
“你在哪儿呢，给我说说周围有什么东西，你穿了什么衣服，成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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