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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p>
天宝九年四月初春。其实在江南这样的天气已经算不得是初春，只有对于北方恶寒地的人而言才是春天的月份罢了。</p>
瞿塘峡低处秦淮以南，在这个节气迎来了缠绵小雨，唐饶嫌外面的连阴雨会打湿自己的机关翼，加之据点里那些个老将总是爱在苏秦的门口唠唠叨叨，所以也不怎么出门，基本上连日里就赖在床上作白日梦。苏秦倒也随他的意，好吃好喝供着不说，要什么给什么，就是那天上的弯弯月都恨不得摘下来捧到他那心爱孔雀的面前，好一个娇生惯养。</p>
据点里的老将总说苏秦近日来是变了不少，开会的时候常大笑或是出神，纷纷猜测着是不是哪一家的姑娘勾走了他的心。更有人好奇前几**口中说的那宠物最终有没有被找到。</p>
“听说是个孔雀还是什么的？”老将仍耿耿于怀。</p>
“瞎讲的你们也信哟，这要是哪个恶人将帅来敲门，你们是不是也糊里糊涂说什么信什么？”苏秦手里举着酒杯大笑，饮尽了最后一滴才将酒盅放回桌面，“孔雀好养不好驯啊，这要是认主就好往回领了，可惜在他眼里我好像算不得是个主儿呢，领也不跟我回来，你们说是不是？”</p>
桌边的副将们连忙接着话头安慰几句，也就不再多问这孔雀的事情，话题转来转去就不知道是飞到哪里去了。</p>
当晚苏秦回到据点内屋，唐饶趴在桌边睡着了，趁着桌上微弱的烛光细细打量着这张对自己而言稚嫩的脸，苏秦心中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悸动。按理说这么大岁数了，又经历这南北辗转，早应当是忘了情爱碎事，可几月前的那一抬头，对上这双明亮的眼睛……</p>
一见钟情是个什么样儿，他算是彻底明白了。</p>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绕过低矮的桌案来到唐饶的身边，轻轻地单膝跪在他的身边，低下头，倚仗着跳动的烛火去吻他的脸颊和因梦境而颤抖着的睫毛。唐饶在他的细吻中醒来，睡眼朦胧地看向苏秦的眼，那是一汪饱含深情的湖水，要将他吞没。</p>
唐饶支起身子，眯着眼确认了来人，便不管是梦中亦或现实，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头依靠在他的脖颈间，轻微地磨蹭着，冰凉的唇擦过他有些火热的皮肤，紧紧地、紧紧地将自己和他的身体拥抱在一起，以此抚慰这同之前许多时候一样的漆黑深夜。</p>
当克尔汗趁夜偷摸进据点的屋子里时，撞上了推门而出的苏秦，对方似乎对他的到来有些惊讶，侧身挡住了半开的房门问他有什么事。</p>
“来传主上的令。”克尔汗低声回复他，沙哑的声音如同沙漠里沙粒摩擦的声音。</p>
“同我说就好，阿饶睡了。”苏秦试图拦住他进门的身体，伸出手挡下。</p>
“阿饶？”克尔汗眯着一双皎洁的猫眼打量着苏秦上下，像是明白了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笑，“这次的事与你无关，主上说必须传达到他本人。”</p>
苏秦听是商景的令，权衡再三放下了拦路的手臂，为他推开了房门，“轻一些，”他说，“阿饶刚睡下不久。”</p>
“哦？”克尔汗向前走一步逼近他的脸，那一双猫眼夜里似是会放光一般，“是刚睡啊，还是你放他才刚睡啊？”</p>
语气里的笑意苏秦听出来了实打实，脸就冷了下来，“说完话快些走，这可是浩气的据点。”</p>
“苏帅不提我倒是忘了呢，”克尔汗却是不怕他的，“主上有话让我告诉苏帅呢。”</p>
克尔汗凑到了苏秦的耳边，恶作剧般地对着他的脖颈吹气，搅得苏秦一点儿好心情都没了，最后说出一句叫人毛骨悚然的话便蹦蹦跳跳地进屋去找唐饶，留下石化在原地的苏秦一个人冷汗如雨。</p>
“主上要我同苏帅讲，这孔雀可以养，但别忘了孔雀的主人是谁，也别忘了你苏秦，不过是商帅脚下的一条狗而已。别站错了自己的位子，平白搅了主上的好心情”</p>
饶是体力再好，这一夜折腾下来唐饶也是困意满满，整个人瘫软在床褥上不肯动弹，迷迷糊糊地要陷入梦中时，感觉到有人进门。尽管武功是差了些，但杀手该有的敏锐直觉他学到了十成，克尔汗踏入房门的那一刻他便清醒，伸手想要探放在一旁的凤尾天机。</p>
“哟，小孔雀，别来无恙啊~”克尔汗先他一步拿到了千机匣，在床前现身，对着他笑。</p>
唐饶眯着眼打量他：“我道是谁大晚上来闯门，原来是你这个贼猫。”</p>
“猫就猫，哪来的贼，大爷我好歹也是个灵猫吧？”克尔汗乐得逗他，一双猫眼笑的弯弯，就是不肯还他凤尾天机。</p>
唐饶见他不给也就懒得再争抢，门外没有苏秦的声音想必是被克尔汗打发走了，他撩起被褥坐起身，问他有什么事。</p>
“传主上的令，有新的活儿了。”</p>
“哟，这是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吧？主上终于想起来我的死活了？”</p>
“你就瞎贫嘴吧，小心主上断了你的解药让你暴尸瞿塘峡。”克尔汗盯着唐饶胸膛和颈间的痕迹看，想了想苏秦方才的态度忍不住笑出来，唐饶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用被子遮。</p>
“看来这几日被喂得挺好啊孔雀，怕是都要长肉了，就不怕你那机关翼撑不住一身肥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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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这贫嘴主上才是第一个受不住，改明儿给你阉了，叫你好好做只乖猫才好。”</p>
“啧啧啧，你怕是终于找到个依靠了，往日可从不接我话，这倒好来损我一程。”克尔汗从恶人谷时便与唐饶相识，关系倒比同苏秦那般好些。</p>
“主上终于肯放我出这瞿塘峡了？还是有什么人要我去做了？”</p>
“人留着我做就成了，这次主上要你替他去见一个人。”</p>
“什么人要我去见？”</p>
“浩气盟武林天骄，瞿塘峡不空关统领，李慕。”</p>
唐饶听到李慕的名字，难免有些惊讶。往日苏秦是断断不许他去不空关和孤山集附近露面的，少有几次与李慕的交集中，他对这人与真正“天机”间的关系也十分好奇。</p>
“我去见他……以何身份？‘天机’？以李慕与唐清洛的关系怕是我还没开口就被他拆穿吧？”</p>
“你早已骗过整个江湖，怎么毫无信心？”</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