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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p>
唐清洛似乎在那里站了很久，一言不发地沉默着，观望着，等待着。</p>
李慕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只知道他满目泪水冰冷，让自己担心。</p>
该如何向他解释？该怎样面对他？是否要将他与唐唤的纠葛讲出来？而唐清洛又是否会相信他？李慕越想心越下沉，也越担忧地等待着唐清洛的判决。</p>
他拿着唐唤掉落的面具盯着他，两个人互相僵持着过了许久，唐清洛抬腿一步一步走向了他。李慕想上前去迎，却被躲了过去，看着他走向了唐唤早已僵硬的躯体。</p>
“阿洛……”他喊着，却没有回应。</p>
唐清洛把自己的面具摘下来，戴在唐唤的脸上，挡住了他闭合的双眼，冰冷的嘴唇。伸手向李慕要唐唤的面具。</p>
“给我。”他说，语气平静毫无起伏。</p>
李慕盯着他面无表情地脸，从他眼里看到了当年唐唤的影子，那个不苟言笑的、冷酷的、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的影子。“不……不……”他小声地拒绝着，摇着头将面具藏在身后，“阿洛你别这样，你不是唐唤，快笑一笑啊……”</p>
唐清洛卸下腰间的凤尾天机安上一发追命箭，对准了他。“给我。”</p>
李慕后退着，从内心发出一股恐惧，他觉得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要发生了，不论他如何阻止如何引导如何改变都避免不了地发生了——唐清洛最终还是要成为第二个唐唤。</p>
见他不肯，唐清洛的弩箭咻地一声穿透了血肉，李慕捂着受伤的左肩半跪在地上，左手里攥着的面具掉在地上被他捡起。粘着李慕的鲜血和唐唤干涸的血液的面具戴在了他的脸上，衬着那苍白的脸有一种独特的、诡异的美感。</p>
“滚吧。”唐清洛说，千机匣对准着李慕的胸膛，“别再回来。”</p>
李慕捂着肩抬头看他，那是同以往的唐清洛不一样的气质，似乎唐唤死的那一刻以前的阿洛就已经死了，抹去的泪水后面藏着的是和唐唤一样灵魂的杀手、恶魔。他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他的阿洛将再无笑颜，再也不会与他亲密无间，唐唤的死成为了阻隔在中间的无底洞，阻断了他和唐清洛在一起的最后一点可能。</p>
“阿洛，我是迫不得已……”</p>
唐清洛横抱起唐唤的躯体向屋里走去，听到他这句话停在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回走，再也没有回头。</p>
李慕盯着紧闭的房门半晌，听到了一声哀嚎，继而是持续地恸哭声。他不敢走向前，那哭声穿透了门板传进他的耳朵里，他仔细听着，脑海里一幕一幕地回放着自小到大的画面，有关唐唤的，有关唐清洛的，有关他自己的。</p>
左肩上的伤还在流血，浸染了半边的衣裳，他跪在地上听着远处的悲伤，不停地问自己：真的非要杀了唐唤吗？他想着唐唤死前的那个眼神，解脱似的安逸，他将自己当成了自己的父亲，直到瞳孔涣散嘴角的笑都没有消失。</p>
难道真的做错了吗？李慕不敢再想，对着屋子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扶着伤口跨上马消失在小院的门口。</p>
唐清洛听着马蹄声远去，止住了哭泣。哀嚎与痛哭全当是对过去的告别，尽管这告别的代价凄惨而庞大。唐唤躺在他的怀里，他的眼睛再也无法睁开，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唐清洛把脸颊贴上去，不再有属于师父的温暖体温，冰冷的、一切都是冰冷的。唐唤的血凝固在胸口，剩下的沾染了他的衣衫，这是他活过的最后印记。</p>
“你明明能活，为什么不还手？”唐清洛曾在深夜见过唐唤掷镖，手指的伤早已愈合，唐唤的镖仍旧准得让他也自愧不如。“你就那么急着想**吗？”他伸手抚过唐唤的脸，抚过他闭合的眼，挺直的鼻梁，冰冷的唇。</p>
无人能为他解答，脑海里全是昨晚唐唤信誓旦旦地对他说李慕会回来的。从小到大师父说的话他都信，师父说阿慕会回来，那么就是会回来。只是未曾想李慕回来了，唐唤却要离开了，永远的。</p>
他想起唐唤哭着说，我真是天下最痴傻的人了。何其难过。他想质问李慕为什么要这样做，想要问问他唐唤究竟哪里有错，错的让他要杀了他。却发现唐唤并未还手，将身上的暗器卸了干净，终于明白是他一心求死。</p>
一个人若想求死，大抵是最简单的事情了吧。</p>
“我不会成为你。”唐唤的身体被放在床上，唐清洛站在床边盯着他。</p>
“我不会像你那么傻，不会像你一样去爱一个人。”</p>
唐唤躺在那里，没有呼吸。</p>
“可我仍旧会成为你。”唐清洛重新戴上唐唤带血的面具，将他头上红色的发带解下来系在自己脑后的马尾上，“我要成为他一辈子的噩梦，他替李卿报仇，我便替你讨个公道。”</p>
他跪在地上，对着唐唤磕头，不再流泪。</p>
“师父，下辈子不要再爱你的卿君了。”</p>
唐唤被杀，李慕弑师叛逃的消息在初夏传遍恶人谷，由唐清洛亲口转达。</p>
王遗风沉默片刻，望着他脸上的面具叹了口气，“去办个葬礼吧，好好送你师父一程。”那面具上仍有一道深红的血迹，不曾被人清洗。</p>
陶寒亭得知李慕叛逃的消息有些难以置信，想要为自己的统帅辩驳几句，看到唐清洛的表情却不知该怎么开口。烟仿佛早已料到这事一般，差人送来几坛好酒算是送别。米莉古丽抱着唐清洛哭得一塌糊涂，反过来还要他安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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