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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立眠端坐在酒桌旁，环视四周熟悉而陌生的面孔，视线所及并没有那道熟悉身影，他说不清楚是松气还是泄气。</p>
觥筹交错，一切有关年少的记忆全都褪色，过了某个时间点，许多人眉眼都不再有太大变化，仅靠眼角褶皱和眼神温度暴露着他们年纪。</p>
宋立眠暗自浅酌，夹了一筷子菜垫底，逐渐功利性的话题令他不太自在，不过他向来习惯掩饰拘谨，就笑得毫无纰漏。</p>
有人摇摇晃晃挪着步子，前来碰杯，宋立眠记不清对方姓名，起身替对方倒满酒时，挽起两折的袖口精致而服帖，不小心染上酒味。</p>
他间或停顿着回忆往昔，大概是蒙对了，面前不修边幅的男子笑得颇为畅快，直夸宋立眠好记性。</p>
宋立眠陪他笑，两个玻璃杯不轻不重磕在一块，抿酒后，杯沿有圈唇形白雾，没多时就消失不见。</p>
火辣的味觉令宋立眠不太畅快，可良好涵养逼迫他维持优雅的面部表情，哪料对方喝上了头，一手搭着宋立眠肩膀，硬要抱怨宋立眠不够意思。</p>
没办法，他只好强忍不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p>
灼烈酒精滑过喉咙，像攥紧胃的巨大手掌，额角升起一阵熟悉抽疼。</p>
宋立眠近日常常忘事，好几回都洗着澡陷入昏迷，等再醒来时晨光早就溜上树梢。</p>
初初醒来，他都会头疼欲裂一阵，没多时又会缓过来，宋立眠尝试过拨开浓雾，搜刮脉络，结果无一不是失败。</p>
他还试探性问过佟酩，因为正巧那两天对方都在家中做客，结果佟酩总会眨巴那双清澈得过分的眸子，说他睡得很早，不清楚。</p>
宋立眠除了记忆缺失没其他症状，家里也没缺少什么物件，佟酩也没什么图谋不轨的动机，于是只好潦草地判断，是自己太累了。</p>
“过了一定年纪就会这样，”佟酩安慰道，“记性会变差。”</p>
宋立眠思索半天也无果，索性就不强求自己的海马体。</p>
一轮酒后，众人好歹动起碗筷，宋立眠不需要再偷偷摸摸将进食，便熟稔地将白酒替换成凉开水。</p>
若不是人多眼杂，记忆衰退的老年期宋立眠甚至想往杯里塞几颗枸杞。</p>
酒过三巡，宋立眠喝完白的又喝啤酒，中间还掺杂不少凉开水，起先倒还好说，等日光落下，酒气就一路醺至天灵盖。</p>
他肚皮发胀，胃也不怎么舒服，就在桌下轻按了按。</p>
左手边的老同学已经醉趴下了，正于睡梦中呢喃不甚清晰的名字，也不知是哪个喜欢的人。</p>
宋立眠喝酒不上脸，又一贯保持温润浅笑，所以没人察觉出他不胜酒力。</p>
一位穿得西装笔挺的老同学带着家眷，好不容易轮到宋立眠面前，宋立眠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再起身时，浑身上下写满气质卓群。</p>
他笑着说了迟来的“新婚快乐”。</p>
“不新了，都结了大半年。”老同学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又噙着笑转而抓妻子左手，两人一齐与宋立眠碰杯，“之前太久没联系，结婚没能抽空请你，实在抱歉。”</p>
“没事。”宋立眠不在意地笑笑。</p>
他想说这些老同学里，没邀请我的不止你一个，大家各奔前程，如今物是人非，能抽空聚一聚就是万幸。</p>
恍惚间，他回忆起另一对结婚不久的新人，不由得走了走神。</p>
这回，他喝酒劲头猛了不少，不过好歹克制住言行，没说多余的话。</p>
由于宋立眠字句间的停顿得很短暂，所以没人察觉到他思绪变缓。</p>
他满上酒杯，凝视对面郎才女貌的两人，说道：“婚姻新不新和时间无关，真正的感情是没保质期的。”</p>
老同学妻子闻声笑得羞赧，老同学一把搂过她肩头，眼里星星闪耀，笑道：“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文艺。”</p>
宋立眠饮尽超负荷的酒精，摆手说：“平日里无所事事的人，感慨肯定比谁都多。”</p>
“最近比较矫情，”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见谅见谅。”</p>
宋立眠擅长说深情话，这还是同学们通过让他写毕业留言发现的技能，可惜来不及夸上几句，各自就该醉醺醺地散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