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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年轻，加上身体好，挂完水回家睡了一天，第二天方亦杉就生龙活虎了。他还以为自己成功逃脱了拔牙的命运，结果三天以后就被梁希带去了牙防所，拔完牙还缝了针，一个礼拜后才能拆线。</p>
方采青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说他越大越不懂事了，过年都不回家是不是想造反。方亦杉睁着眼睛说瞎话，扯谎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过年这几天演出多，我们这一行不就靠节假日吗？方采青果然被糊弄过去了，又问那现在过完年了能回家了吗？然后絮絮叨叨扯了一堆家长里短，后来说到钟无名又把腰给闪了云云。方亦杉想了想，说那我后天回来一趟吧。</p>
隔天他不声不响地收拾了一下行李，梁希挺别扭，怕方亦杉还记恨那天晚上说要赶他出去的话：“你要去剧组了吗？”</p>
“我回向远一趟，去看看师父。”方亦杉蹲在地上，抬起头看着他，“你要一起吗？”</p>
“师父？师父怎么了？”</p>
“我妈说他又把腰闪了，几个月前就闪过一次，不知道怎么弄的，年纪越大越不让人省心了。”</p>
“……师父知道你这么说该揍你了。”</p>
“老钟现在打不过我了。所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p>
直到坐上开往向远的大巴，梁希都觉得一切很不真实。当年秦月芬带他出去复读的时候把房子都卖了，决计一辈子再也不回到这个地方，一转眼竟然已经过去十年了。</p>
向北的车站重新修过，高大又宏伟，站前广场特别开阔，从这头到那头要走好久。梁希跟着方亦杉回到了这片土地，像个初来乍到的异乡人。</p>
又转了一次车，终于到了老家附近。方亦杉说要回家一趟，让梁希先过去三更堂，梁希看着他的背影拐个弯消失在围墙后面。</p>
以前他们也总是在这个路口见面，在这个路口分别，那时候方亦杉才那么小一点，现在长得比他都高了。这中间的十年仿佛根本不存在，方亦杉好像是一瞬间长大的。</p>
刚走到三更堂附近，梁希就听见里面传来略显稚气的口令声，应该是在带操早训，换到以前这就是他的任务了。他还没想好要用什么样的表情走进去面对钟无名，正迟疑着却看见一只大花狗从三更堂大门的门缝里挤出来，冲到他的面前，兴奋不已地蹭着他的脚跟汪汪叫。</p>
“铃铛，叫唤什么呢！”是钟无名的声音。梁希慌忙抬起头，直直对上了他的眼睛。钟无名已经年近花甲，虽然常年舞狮习武，比这个年龄段的一般人要硬朗很多，但眼角的皱纹、双鬓的花白始终是藏不住的。</p>
说起来，有时候人与植物倒是十分相似，衰败的速度往往比生长的速度快得多。</p>
梁希一时间只觉得又羞又愧，踌躇许久才颤声吐出两个字：“……师父。”</p>
而钟无名居然只是笑着说：“回来了。”</p>
好像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告而别、没有一断联系就是十年，好像这只是一个多年以前再平淡不过的早晨：梁希过来早训，笃笃敲了敲门，说师父早。</p>
院子里大大小小十几个孩子在练基本功，等到早训结束，梁希问：“这些都是师父新收的小徒弟吗？”</p>
“都没拜师，你俩走了后来就没收过徒弟了。”钟无名把铃铛从地上捞起来抱在怀里，“亦杉和我说要带个人回来，我倒是没想到……”</p>
梁希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嘴：“嗯……亦杉和我说你腰受伤了。”——还说你现在打不过他了。</p>
“这臭小子怎么什么都说，我不要面子的啊。”钟无名佯怒，下半句却笑眯眯地转了个态度，“阿希，还是你帮我换一下膏药吧，要是待会儿让亦杉换他铁定要说我的。”</p>
“啊？……好！”梁希赶紧点头答应下来。</p>
就算刚刚一眼就看到了钟无名的皱纹和白发，梁希也没有把他和“老”这个字联系起来。直到钟无名说了这句话，梁希突然觉得，钟无名一下子衰败下去了。这要换做是以前，钟无名绝不可能把受伤的一面袒露在他们面前。</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