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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文和与沈般的初遇，早在二十年前。</p>
那时他才刚刚被钟思思带回高山流水庄不久，女人把他从死人堆里挖了出来，说他有一双江湖人的眼睛，更适合快意恩仇的生活。年幼的他便深信不疑，下定决心要拜她为师，将来成就一番伟业。</p>
在庄内安顿下来后，钟思思让他第二日去找她学武。他忙不迭地应了，天没亮就爬了起来，到庄主的院外规规矩矩地候着。</p>
心诚则灵，他想在钟思思面前留下一个足够好的第一印象印象。</p>
然后他就足足站了三个半时辰，在双腿都开始打颤的时候，才看见钟思思从屋里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p>
钟文和：……</p>
听说学武之前，师父都要考验徒弟的心志，绝对不能有半点松懈。</p>
“怎么来得这么早啊。”钟思思掩口打了个呵欠，长发披肩还未梳起，衬着飘飘白衣，如同落入凡尘的九天仙女。然而她接下来说的却是：“先绕着庄子跑十圈，然后去找乐叔吧，让他带你从扎马步开始学。”</p>
钟文和：……</p>
这……应该也是考验。</p>
但高山流水庄，可不是一般的大。</p>
完成钟思思交代的任务后，他的双腿软的和面条一样。待他去向钟思思汇报的时候，女人已经打扮得整整齐齐，长发在头顶随意地挽成一个漂亮的发髻，坐在庭院里笑眯眯地用吊坠逗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玩。</p>
先前乐叔对他说过，钟思思有一个儿子，是高山流水庄的少爷，是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天之骄子。还旁敲侧击地对他道，即便钟思思收养他为义子，也并不代表他的身份能胜过这里真正的少爷。</p>
在三教九流之中混得久了，钟文和自然对这些潜台词敏感的很。他有一个能吃饱穿暖的地方便满足了，又怎么会奢求那些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更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p>
“回来啦。”钟思思笑眯眯地说道：“这是我儿子，你看看，是不是挺好玩的。”</p>
在难民堆里，易子而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小钟文和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干净白嫩的孩子，忍不住踮起脚多看了几眼。小娃娃呆愣愣地看着他，不哭也不笑，只是轻轻地“呀”了一声。</p>
“想抱抱他吗？”</p>
钟文和点了点头。</p>
于是钟思思提着婴儿的襁褓把他拎了起来，平移到钟文和面前：“来，给你也玩儿一会儿吧。”</p>
钟文和：……</p>
这也是考验吗？</p>
小宝宝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像是黑葡萄一样。包子一样软绵绵的脸蛋，像是一掐就会破了，让他一时之间都不敢伸手去接。</p>
正巧这时候婴儿的襁褓松了，孩子哧溜一下滑了下去。</p>
钟文和：！！！</p>
钟思思：？？？</p>
原本是能接住的，但是一天下来钟文和的身上已经不剩什么力气，反应慢了一拍，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小沈般摔在了地上。</p>
钟文和钟思思：！！！！</p>
钟文和吓得连忙把孩子从地上抱了起来，好在不是头先落地，只在肉乎乎的手臂和背上留了些淤青。他茫然无措地看向钟思思，却见她比自己还要蒙，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p>
“完了完了，快去叫乐叔，快去找人！去找个太医来救他！”</p>
太……太……太医？</p>
结果乐叔来了后仔细看了看，说只是轻伤，找了几个有经验的奶娘过来给小沈般擦了药。</p>
钟思思趴在床榻上，小沈般已经被哄睡着了，她便轻轻拨弄着他的长睫毛玩儿，悄声说道：“这孩子怎么连摔了都不哭喊一声的，该不是摔傻了罢。”</p>
听言一旁的钟文和身体一僵。</p>
那时候他还是单纯地以为，沈般被摔的责任大部分在他身上。</p>
“不过之前也是这样，不哭也不笑的。”钟思思撇了撇嘴：“母不嫌儿丑，虽然跟块儿小木头似的，但我也只能喜欢你这个小**啦。”</p>
钟文和：……</p>
钟思思不是个有责任心的母亲，沈般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她都一概不管，全交给奶娘和下人。她只负责在白天自己无聊的时候，把沈般抱过来玩一会儿，开心的时候就抱着睡一觉，不开心的时候就捏捏小包子的脸玩。</p>
“还真想看看你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轻声叹了口气后，她便看向钟文和道：“以后就是你们来照顾他啦。”</p>
那时的钟文和还不明白，钟思思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那句话来。直到后来她去世之后，他才逐渐了解了真相，明白那时女人就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会把每一天过成最后一天，才会对自己最宝贝的东西留恋不舍。</p>
而且他更记得，当年对于钟思思的托付，他的回答是“好”。</p>
那时候他的理解，是钟思思真的是要让他“照顾”沈般。</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