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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讲一个故事，以及，再答应我一个条件。”</p>
“如何？”</p>
“……”</p>
宁玄静默半晌，看他眸子悲戚，张口答了一句。</p>
“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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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万年之前，异象横出，天地蕴灵而幻物，魔有魔殒，灵有九玄。</p>
其诞生之地隶属魔界，号称横墟，易进难出，是为一方奇地。</p>
故事，由此方开始。</p>
在最初的百年之间，灵识未开，这一石一玉，一魔一灵，便相隔着半尺之距，默然相伴。</p>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一人至此，携玉走离。</p>
天蓝水碧的某一时日里，那块墨色石灵启了灵智，幻化人形。</p>
“总算。”身体微微舒展，天地间精华灵力纷涌而来，阳光暖洋洋的洒在身上，溅起了一片水紫色潋滟迷离的光辉。</p>
墨石初启灵识，犹如新生婴儿一般，金瞳轻眯，打量山河草树，对自身所处的世界充满了好奇。</p>
头顶碧空湛湛，烟云柔浮，身周茵草覆地，野花漫山。</p>
远处的苍山碧疏，近处的溪水潺湲。</p>
世间印在墨石头脑中的第一眼，便是一个世界最为安详的美好。</p>
可是，又似少了什么。</p>
莫名的，心底空落。</p>
似是，少了些什么的。</p>
千年之间，半指之距，他阖然回眸。</p>
其实，这才是所谓的初见，见之一眼，沉沦万年。</p>
他化身人之时，残下许多碎块，边棱不一散乱他周身。莫名被其中之一所牵动心绪，他却未理而是拿起它石，试着助其开灵化形。</p>
小小黝黑玲珑的小石，它同其他不大一样，隐隐流动莫名的光泽，恍若人泪。</p>
它静静躺在碧草百花之间，躺在，他的身边。</p>
隔着那微毫的距离，映着好看的碎光，像是天上那捧温热美丽的太阳。</p>
墨石试了千万次，皆失败无果。那一**小心的捧起了那块特殊的石子。</p>
他太寂寞了，也害怕失去。即便他从未尝识过拥有的滋味。</p>
他的石块皆能启灵，伴他在人间天上走一遭又一遭，却独独无论如何无法化形，伴他终身。</p>
千年顷刻过，黑石甚至没了开灵石迹象，他疲累不堪，仍不想轻言放弃。</p>
将它放入妖池的那刻，一片迷蒙间他瞧见了隐约的人影绰约不凡，姿容绝色，回眸一笑紫眸幽深，万千浮华映入他眼，空如无一物。</p>
一瞬间消匿，天空愈远却也愈加清湛，云烟飘散化为柔茫，他嗅到空气中漂浮的青草花香，耳畔尽是风吹叶落，水流哗哗。</p>
眼中，却唯有一个他。那一刻啊，才懂得生命被填满的快乐。</p>
原来，得到，是如此得愉悦。</p>
似乎只有他在，他才方为他。</p>
“千年来，是你一直在陪着我么”</p>
他不过初启灵识，人态一瞬而逝，却是万年难得的天地冥灵幻化而生，自是比一般魔物多了许多特殊天赋。</p>
他似是非魔，更近妖。</p>
千年之间虽不知身处何处，身伴其谁，却也知道有一种熟悉的气息一直伴他左右，至终未变。</p>
“你可能感到我。”他望着手心圆滚滚润泽玉色黑石，心底涌起异样的情暖。</p>
“……”</p>
阳光下散着碎茫水光的珠石子子一动不动，静静躺在一片茵绿之中不予回答。</p>
“连灵识也只开起不过片刻便消失了。”他低语喃喃，说不出是寂寞还是失落。</p>
顿了半晌，复又轻轻笑出了声：“无碍，从今往后我会守着你在这妖池，既有作用，定有一日我可再见你一面。”</p>
“毕竟你是我唯一的选择。”</p>
只要你在，便不怕任何了。这世上还有你在，我便不是孤独的。</p>
百转千回，他日日回妖魔边界，只为看护池底的那块死气沉沉的黑石。</p>
千年又过，黑石仍无动静。他知晓天上人间阴冥，并无他想之美好。他拜于岐阙帝殿之下，归于麾下。</p>
他也查明了如今这块与他相伴的黑石乃是阴冥孟婆孟氏之物，不知怎的丢弃了罢了。</p>
“今日我见东庭之主宁氏，殿上言看破我的后尘之事，予我名姓。”</p>
岐阙帝殿，东庭之主，与天地共生，形貌昳丽出尘。</p>
那日万仙朝拜，匐跪在地恭迎，宁氏身披红裳，款然而过，不过在漫漫人海中瞥见了他，指他出来赐他名姓。</p>
宁氏云，他此生终有大劫，便是有颗铁硬石心，心性冷残，亦是难以逃脱忘怀。</p>
故他赐名，莫劫。</p>
“他说，愿我此生无劫。”</p>
暖阳正好，煦风习习，何须霜染垂柳白双鬓。莫劫轻抚黑石，笑意凝结夕阳如血，时光停留便是最好的丽景。</p>
无人发觉，他爱不释手的黑石上泌淌下一滴泪，滴入妖池泛起不大的涟漪漾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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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月落，日降月临，时时日日，月月年年，转眼之间又是不知何年光阴飞逝。</p>
灵石黑曜已于数十年前启了灵识，声音清脆动婉，不似坚石刺耳倒如落珠玉。</p>
“莫劫，今日天气如此之好，我想带你去人间耍耍。”音色清灵，水润黝黑的小黑石来回滚着自己圆乎乎的身子，压倒了一片细嫩柔软的茵草。</p>
身旁沉默了一阵，响起一个清沉悦耳的声音：“尽乱说话，带我去人间，你先修**身再说吧。”</p>
“我可快等不及了。”邪肆金瞳微眯，一把捞起打算开溜的石子，狠狠地朝中心按压，惹得石头里的灵识开怀大笑。</p>
“莫劫你个**！”</p>
莫劫顿了一下，小石头还是第一次胆大的驳他。</p>
似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勾唇一笑，带了几分戏谑：“不过，按你这疲懒的性子，修**身大概是又不知多少个千儿八百年的事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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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你这般圆滚滚的石身，大概会化形成一个小胖墩吧。”</p>
“……”</p>
小石头静了一静，然后气恼的咆哮出声，惊起一树飞鸟：“化形怎的了不起，等我化**形定要跑过去把你压的死死！”</p>
石头看他薄衣临风，瑟瑟而动，玉树临风美少年，一世无双。</p>
“你来，我接住你。”莫劫言语轻柔，如耳畔情话缠绵悱恻，绕丝挑意，“把我压死，也不能摔了你。”</p>
石头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他若是有脸此时必定已经羞得通红，合眼极力掩盖不常的红晕。</p>
干脆的闭上嘴，吃力地翻过身，开始碎碎念：臭莫劫，说什么不害臊的，不理他不理他这个登徒子。</p>
见小石头好像真生气了，莫劫呵呵笑着去哄：“行了，你别气。我给你取个名怎么样，原来我就想好叫你一九。”</p>
“为何是一九？”石头不明白，看不懂莫劫眼里涌流得柔情藏了一点悲煞。</p>
他终于消了点儿气，细细的咀嚼一九二字，莫劫没再回他。他久久地想，仍是未能明白其中何等深意或浅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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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劫，你中意我么。”他随莫劫到人间的次数多了，碰到会寒颂。十里长街，红灯成彩火树银花，街上成双成对人皆在说着中意与心悦。</p>
有情人皆在祈祷祝颂，牵红线绣长缘，惟愿与心上人天长地久。</p>
懵懵懂懂的听了许多，他心智不明却是无法明了懂得。逮到莫劫空闲，好好得问他一问。</p>
“嗯，中意。”他笑，似乎噙了抹温柔，“我的一九变化**之时，定会是个清妙绝伦的绝世人儿。”</p>
“好看才中意吗？”</p>
“都中意。”</p>
其实无论是不是美人都无所谓。</p>
他已经决定了，等到他化形，他就带他离开，真正携他玩遍他在他手心欢喜已久的外界山河，寻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稳妥安置下来。</p>
觅一处仙境，造一座温馨小屋，成婚厮守，过过普通而甜蜜的小日子，执手偕老。</p>
就他们两人，一起同那些平凡不过的凡世夫妻一样，他设法脱离东庭，和他的一九过平安幸福的快乐日子。</p>
愿能赏他一纸桃夭灼其华，浓墨淡色描绘舒写他深情。</p>
他一直中意他，如今无关外貌，无关修为，似是，这一生之始难改的宿命。</p>
怀疑过，是否因为孤独，是否因为曾十八次的失败。石头化形不成，面临的唯一即是碎身死，化为沙土消逝。</p>
庙堂江湖藏的俠心令人胆怯，他一颗石心本也不该淌过红尘，若是注定的，他又有何力去改写结局。</p>
凡人老去不过百八十年，白发两鬓纷纷添，平生欢欣与遗憾，是过客匆匆如酒尽肠断徒留有茕茕孑立一人。</p>
这般回答令石头幻化出的迷糊人影微微抿唇压抑住溢出的笑意。</p>
看不清切实的容色，莫劫了解他一颦一笑，一走一动，从来捕捉未曾放过一丝。</p>
若是他们的故事无人知晓，唯有他记得那日朦胧中，惊鸿一瞥。</p>
寒颂节，阁楼挂灯歌伶舞翩翩，断桥边灯火打红绳，原是在丝竹乐声内，曲调悠扬模糊了不堪情谊，淡去了那人的嫣然笑颜。</p>
“你别误会，我可不稀罕你喜欢。”</p>
“嘴硬。”</p>
无关风月，亦无关花雪。世人的相思从是不惮以最好的笔墨去写，极为简单的长长久久，是依偎缠绵，共赏花月，看遍河山，识得阴晴圆缺。</p>
谁不料多年，有人双目剪泪望明月，漫溯不再团圆，道一句永不再见。</p>
扼喉无法再言，无处染遍悲哀，故人复见，相凝不识莞尔而笑单曰。</p>
可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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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盛夏，水静波止，他沉没水下，仰目细细地一分一寸地打量那人印在水面上的影。</p>
起伏微澜，他是少有的艳色，凝笑晗睇直叫人内心叫嚣的欲望蠢蠢欲动。</p>
骤然他生出了一不切实际的想法，想将那人尽数剥吃入腹。</p>
薄朱的唇，流光眉眼精致，他不知莫劫是不爱笑的，在旁人前也沉默寡言。莫劫有心事，他知道。</p>
那人轻款挽袖，探入池中捞起他来，在棵为他们挡了不知多少年风雨的古树下，他不顾衣襟沾湿，拭去他体上痕渍，何等暧昧缱绻。</p>
刺目阳光里，莫劫忽的消身离去，独留石头一个落在草地咕噜两转不知所措。</p>
他只记得那日阳光灿烂的几近刺目。</p>
他从晕眩醒来时已近正午，懒懒打了个哈欠，习惯性的望向原应坐在身边的莫劫，却只看见大片弥散而来的冥光，其内没有丝毫他的身影存在。</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