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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雨眠，春碧阴天，云霞曙明灭，他欲因死伤微微迷茫。人人皆道尘世好，青崖间唯见雨露湿枯岩。</p>
空林三木生，他嗅到鲜血的腥甜，霹雳降下崩摧山岳，长剑贯穿处麻木，干咳血自嘴角溢满而出。</p>
皓腕如凝霜雪，溃伤干涸的死血蜿蜒刺目，九点燎烟间，素衣女子款步走近，墨发散乱单簪一木兰簪。</p>
劲风吹鼓，耳边恍惚响起夏木阴阴黄鹂啭鸣，半红的野桃墨竹篱下，少女着素裳翩然起舞，衣袍绣兰纹的千金笑魇淡淡，横抱奏一曲疏楼。</p>
山水远程，回想许久年节佳日，灯火万家街头见一女娃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窝缩人家门前，沿路乞讨吃食。</p>
行人纷纷嫌她晦气，败坏佳节之乐，立即避而远之，皆怨骂她不识教养，偶有善人悯她孤苦，给些残羹剩饭，丢件东缺西破的麻布，便也急急地催她离开。</p>
他与千尘染可怜她幼年亡父，舅夺其母志迫其改嫁，众亲赶她出家门，去族中名讳，颠沛流离至大阕帝城，身染重疾奄奄一息，将她待会千宁好生调养。</p>
谨慎如千尘染，再次放纵他的任性，知她因早年命途多舛故而逼得勤俭，单独与少女交谈几句，于她掌心刻印金纹，教她以伴童身担下明赫的起居。</p>
问她名姓，半晌不答不回，良久方应一句。</p>
挽兰，无姓。</p>
风雪夜三更，早起唤挽兰扫雪寻花，嗅燎燎沉香扑鼻，明赫远瞥见藏身枯树后的人影，教挽兰前去探一探。</p>
他知那人是谁，知她所来何为。</p>
抬眼与长发飘然的申兰芷对视，明赫捕捉到她空无一物的灰寂眼眸中涌现滔天哀伤和不明的愁意。</p>
为何。</p>
“**吧。”握剑的纤双手用力，白皙手背上青筋隐隐暴起，剑身更加挺进几分。</p>
寒凉剑刃浸渍千山的霜雪搅拌冰冷渗透温热的血肉，明赫痛苦的闷哼一声，仍旧不肯呼痛。</p>
鲜血淋漓而落，沾染身下残损土地。</p>
“挽兰……”</p>
人影在虚无缥缈间，风吹衣袂飘摇，鬓上一枝带雨兰骨，申兰芷身后残影落落一笑，举起手掌心朝他。</p>
“对不住。”</p>
异于明赫掌心纹路的金茫崩坏溃散，残影消逝无踪，空遗嘤咛。</p>
申兰芷双手握剑反手一转，直接横过剑柄，沙剑于他心口逆转一周，利刃断尽他心脉，痛意大肆飞升。</p>
心口护命符印顷刻溃散化为金茫，残荒猛颤，湛尘破开禁制，御空而起直指申兰芷面门攻去。</p>
拂袖弯指弹开湛尘，反手印下掌中备好的黑纹咒印，黑纹菟丝般疯狂蔓延吞噬凉剑，侵染原有的青蓝金刻，湛尘微茫熄寂，跌落血泊。</p>
她沉着脸，无力垂下的手颤巍，刺目的血色蜿蜒流落，泪水不住地滴撒在明赫的脖颈锁骨间：“下辈子，我……”</p>
眼前恍惚蒙眬，残影飘忽，平生往事如走马观花般放映，不等他拽牢，流沙泻流指尖，雁过无声雪落无影，什物不曾滞留丁点。</p>
尚热的泪滴砸碎在寒凉的肌肤，滚落痕迹残余些暖温，唇瓣几番张合，明赫听不大清申兰芷的蚊语。</p>
江河竞相注北海，山摧地崩水止不流，丝丝抽离的空虚，意识逐渐模糊糨糊做团，指尖泛起冰凉，明赫吃力的堪堪扯起做一个讽刺，口中血如泉涌。</p>
丝丝暖意自额前蔓延至四肢，温和的力量浸润治愈他不忍卒视的伤，挽不回他的命。</p>
他不信申兰芷因教嫉妒与不甘蒙蔽双眼与真心，借往生轮回说的冠冕堂皇。</p>
如沉溺入汪洋大海中的无能为力，任海潮浪涌冲击躯壳沉浮，细水长流的寒意侵蚀髓骨，他在漆漆的黑暗中摸寻，直至认命。</p>
“好好……在一起……”每咬牙吃力的吐出一个字，他的意识便模糊几分。</p>
他说的很平静。</p>
他累了，一心好好歇息，不怪她不明不白的杀了他。</p>
“我会。”申兰芷别过脸去，阖眸深吸口气，豁地抽出紫沙剑，喷涌鲜血飞溅，肌理沾到些许，炙热的灼烫。</p>
明赫涟渚闷哼一声随即倒地，眸光渐渐黯淡，生命随着鲜血的流逝一点点的失去。</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