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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无量点头,见阿蒙调头往屋外走又叫住他:“贺某不过一介布衣,万担不起小兄弟这声老爷,往后叫我贺叔便是。”</p>
“欸,小的明白。”阿蒙笑着应下才出门。</p>
堂内贺无量一只手抬在空中,不见人影时才嘟囔:“什么小的不小的,也该收回去。”</p>
“我倒觉得你被叫得挺欢喜。”郁菀打趣句,贺无量被这话堵得语塞。</p>
欢喜么,是有一丁点的……咳。</p>
可眼下也不是该欢喜的时候,贺无量眉心又慢慢聚拢来,张望下屋子才嘱咐郁菀:“劳你再泡壶新茶来罢。”</p>
总不能连杯得体茶水也没。</p>
对方嫌弃不喝是一说,他们没备又是另一说,郁菀应下,离了厅堂,贺无量也起身到窗边找到掸子,桌椅台几火盆上扫来扫去几遭。</p>
正弓腰看桌下时,听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忙站直转回身,只掸子揣在怀中忘了收。</p>
阿显跟在姐姐身后一来便见这幕,心下一惊,不禁缩头缩脑起来,他爹爹几时也会未卜先知了?</p>
“怎没去书院?”贺无量眉头皱得更深,瞪着屋外不敢进来阿显问。</p>
“我……”阿显瞥瞥那掸子,支支吾吾,眼神飘忽去令约那里求救。</p>
“你甚么你,看你阿姊也没用。”</p>
“我不过是想回来瞧瞧你们罢了,若是那个姓霍的欺负你们如何是好?”</p>
“哼,那你往后岂不是要时时守在家里?”贺无量问完才堪堪悟出话里的不对,登时眉毛一竖,“好个小子,你爹爹几时还用你来护着了?”</p>
说话间他顺手举起掸子来,阿显吓得往窗边跑,边大声嚷:“头回娘教你默写谪仙人的诗时,你便悄悄问了我!”</p>
提着茶壶进来堂屋的郁菀:“……”</p>
瞥见郁菀身影的贺无量:“……”</p>
自知难逃一劫的阿显:“……”</p>
旁观一场戏的令约:“……”</p>
一阵古怪的静默后,屋外传来阿蒙的声音,已然改了称呼,叫了声贺叔。</p>
贺无量这才放下掸子,捋了捋衣襟出门迎客,郁菀亦放下茶壶,不甚放心地将令约撵去连通堂屋的偏厅里……</p>
她家姑娘这般水灵,稍稍提防些姓霍的总是好的。</p>
因住在溪边,房屋皆是刻意架高过的,贺家堂屋门前便是环屋迴廊与数阶踏跺,院落本是围着竹篱的,但为图便宜,几年前就拆了半边敞开,故而此时霍沉一行都立在踏跺底下。</p>
霍沉今日披着件茄色祥云纹斗篷,即便站得低,亦掩盖不了通身的华贵气度。</p>
见主人家出屋,他解下斗篷交到阿蒙怀里,朝阶上贺无量作揖:“见过前辈。”</p>
贺无量微愣,教郁菀轻攘了攘后背,才相迎几步,客套请人进屋。</p>
霍沉始终轻笑着,随人上了踏跺,却在进堂屋前状若无意地瞥了眼某扇窗。</p>
躲在偏厅窗后的人一瞪眼,握拳低头,不禁腹诽:这人是千里眼变得不成?</p>
想着,她也成了顺风耳变的,坐在窗下听起堂屋里的动静,听他说甚么搅扰、甚么见谅的话,心中拨弄起算盘。</p>
他似乎是个有礼的,不像霍家人,难道离了霍家他也变好了?</p>
不单她,留在堂上的人亦对霍沉有所改观,言谈雅澹,公子气派虽足,却无半分嫌弃意思,便连那壶劣茶也用得津津有味。</p>
非但如此,更是备了大大小小十余件见面礼来家中,称是身为晚辈的“小小心意”,贺无量自是回绝不得,倒隐隐约约从这位身上看出当初霍家太老爷的影子,因又倍感亲切地问起霍沉在南方做生意的事。</p>
椅侧站着的阿显不时往云飞那边瞄上眼,瞄着瞄着,云飞也瞧见他,伸手召他过去。</p>
他本就盼着能有个年岁相仿的人顽,眼下见对方招手,笑开溜过去,贺无量瞟了眼便任他去了。</p>
两个小少年站在霍沉身后,阿显压低声问:“你叫什么?”</p>
云飞也小声答他:“我姓付,他们都只管我叫云飞,你呢?而今多大?”</p>
“贺令显,年后便十二了。”</p>
“可巧,我开冬将满了十二。”云飞笑着将肩上挂着的破旧布袋儿牵开,翻来找去才取出样东西来,“这是我从海上带回来的糖,你尝尝看。”</p>
阿显眼里才乍开光亮,就听始终留意着他们这端的郁菀轻声阻拦:“欸——小兄弟,无需给他这个的,他吃不得。”</p>
“为何吃不得?”</p>
霍沉与贺无量也停下交谈看向他们,郁菀道:“怪我们,往年太纵着他,什么糖啊糕的都给他吃,险些患上消渴病。”</p>
“原是这样。”云飞好不惋惜地皱皱眉头,想到什么又笑着问,“那我昨日遇见的那位姐姐呢?她总能吃罢?她在哪儿?为何不见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