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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旭用双手盖住脸，双肩耸动。</p>
隔壁床的家属见他这样，也许真的被一个大男人如此巨大的悲伤镇住，上来安慰道：“小伙子没事儿，他刚才醒了一次，医生已经过来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的，好好照顾就行了。”</p>
然而秦旭将头埋在胳膊里，埋得更深，人家也不好再劝什么，就任他去了。</p>
我总在伤害他。</p>
秦旭想，我又让宋宜孤零零醒在了医院，他当年生弯月儿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一个人醒来，一个人昏迷，用毫无知觉的世界将自己庇护。</p>
时间在一点点流走，秦旭逐渐变得平静，他用力抹了把眼睛，纷乱的思绪平复下来。往昔记忆显出了它的容貌，爱的恨的疼的最的，变成一条清晰的线。</p>
线不断向前，直直指向了那个沉重的誓言。</p>
秦旭以往花言巧语不再少数，但与他父亲不同，他从不许诺，绝不立誓，没有真心的山盟海誓，于他而言就是纯粹的欺骗，那是他蹩脚的坚持和底线。</p>
护士进来拔走了宋宜的吊针，秦旭握住那冰凉的手，尤不够般，弓**倾着抱住了宋宜，他体温太低了，睡眠不能维持他的温度，那流遍全身的药水令他彻底失温，轻轻抱着，就像拥着十二月的冰凌。</p>
宋宜似乎恢复了一些意识，潜意识不习惯这么亲近，他微微挣动，秦旭在他耳边，哽咽着说：“有人在的，你别难过。”他这么一说，宋宜似乎安定了下来，放松着循着暖意偎了过去。</p>
那一刻，秦旭想：原来，我真的这么爱他。</p>
我得对他好，我得给他一生的温暖幸福。</p>
宋宜在后来醒了几次，偶尔睁开眼也认不得人，半晌后便又疲倦地合上。</p>
秦旭晚饭没吃，秘书小余就算此刻有心，也不能翻出花给他变吃的，只能在医院旁小卖部买了俩面包和瓶矿泉水，秦旭食不知味，倒也刚好垫个肚子。</p>
吃好了又想起什么，摇摇晃晃起身，他腿已经坐麻了，直起时不住下软，但也让他站住了，他想叫上小余去买水果或夜宵给值班医生护士送去，末了不放心，把小余留下自己去买。</p>
医生收了这些小点心小果篮，趁没病人时多和秦旭嘱咐了几句，宋宜其实不该这样昏迷，可他免疫系统实在不行了，很多药在皮试阶段就起了过敏反应，病人又不能提供完整的病史，他们也不敢随意用药。</p>
这医生第一手接过宋宜的病案，对他那些事也大抵有些职业敏感，皱眉说：“这都是当年埋得祸根，要是在我们医院，怎么会就这样给他做手术，完全是糟蹋身体，小年轻铆着一股劲儿要生，哪里做过长远的打算，身体才是长久的。”</p>
秦旭唇下发苦，只顾低头，公立医院的大夫不必他们花大价钱请的家庭医生，哪里有功夫在语言措辞上花力气，说出口的尖利而现实，见秦旭这态度分明是愧疚，便顺其自然想到以往就诊过的新法配偶。</p>
那医生直截了当道：“你怎么照看的他？这以后照料不好严重了就是病变，到时候完了哭都没地方哭。”</p>
秦旭一面觉得心脏被戳了一万根银针，一面竟脑子里附和这医生，说骂得好，就是该多骂骂，他就是没人骂得了他，告诉他这其中有多大的苦痛，才能叫他幡然醒悟过来，早该骂，往狠地骂一顿才好。</p>
又咨询了许多忌口和相关事项，回到宋宜的病房，隔壁床的家属已经走了，那病人也已经躺下。</p>
秦旭这时候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凭空弄张床来，好在他并不困，太多的往事要他回忆，那些忽视了的过往，细节浮上水面，爱的恨的，他说出口的每一句如刀子般的话，做的每一件冷酷到无情的事。</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