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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药供应不上,这伤恐怕是要累及终生,他从没有让傅希如落下病根受罪一辈子的想法,却要面对这种可能,哪能不害怕。</p>
然而这种恐惧又不能对人说。傅希如还没脱离险境,受伤也不足十二个时辰,此处又没有能让他吐露心声的人,只好憋在心里,一声不吭。</p>
琉璃很快就回来了,带着一堆草药和一沓干粮,随手将干粮往走出屋子的卫燎手里一塞,她从马鞍上卸下来一串锅碗瓢盆,拎起裙子走到了里面,支上锅熬药,又递给傅希如几根草药示意他先吃,再煮上一锅水,随后从裙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就准备扒开衣服给傅希如换药。</p>
这卫燎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劈手从她手里夺过药瓶:“我来。”</p>
琉璃不知道他是谁,也并不在意,见他主动抢自己的活干倒是吃了一惊,去看傅希如。</p>
傅希如不置可否,琉璃也就只是抬高下巴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p>
她看着不像是幼年就遭逢大变,走南闯北跟随父亲做生意的人,反而十分率真可爱。倘若卫燎心中没有偏见,也会觉得她容貌可亲,神态动人,好像一朵草原上带着露水的野花。然而他偏偏就是有偏见,头也不抬的解开傅希如的衣服,拆下布带,洗过伤口上的血污,打开瓶子换药。</p>
这药闻起来味道苦涩,但傅希如看起来像是认识的,显然松了一口气。卫燎不动声色的看他一眼,把问题都留着,一个都没有问出来,专心上药。</p>
琉璃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突然说了句话。</p>
她对卫燎这彻底无视的态度倒是新鲜,卫燎长到这么大还没有人敢有意或者无意的忽略他,但也顾不上计较,换过药之后照原样把傅希如包起来,见他有人照顾,就自己走出外面洗手去了。</p>
在宫里的时候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过分爱干净,到了外面才算是意识得到,眼下终于松了一口气,也就恢复了本性,看一看暴涨的河水,再想洗澡也终归没有下去。</p>
天气冷了起来,洗冷水澡未必不会着凉,眼下他是不能病的,何况这河水比平常汹涌了许多,极容易出意外,拿不准也就不要下去了。然而到底是蹲在河岸边洗过手,就走起神来了。</p>
他其实并不真的担心傅希如和琉璃之间的事。这姑娘心性单纯,看得出对傅希如只有一分憧憬和亲近,并没有私情。卫燎在意的也并非傅希如对她的态度。</p>
倘若到了现在他还在意任何一个出现在傅希如身边的人,因为他和别人有段可以说的故事就耿耿于怀,简直就是愚不可及,还把对方的心意都糟蹋了。</p>
既然在他心里没人能比得过傅希如,在傅希如心里自然也一样。卫燎叹息一声,只是有些羡慕琉璃的天真。她要靠近傅希如是坦坦荡荡,理所应当的,反倒是他和傅希如之间总是隔着许多事情,这一夜一天,已经是最纯粹无瑕了。</p>
他们此生的开头是在宫城,结束也定然是在长安,繁华阜盛,光怪陆离,然而要被对方看到心里真正的自己,却十分困难。即便心中笃定,然而不能言说,就总到不了极致。</p>
人年轻的时候总是更容易吹毛求疵,卫燎现在虽然说不上已经垂垂老矣,但自认为心境已经几经变化,终于有了苍老的迹象,也就更容易放过自己,不再计较许多的细枝末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