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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傅希如就猜到，卫燎完全不想知道他这些年的见闻与经历，一点都对云横不警惕的可能不大。</p>
这就像是势均力敌，演武一般的过招，刀光剑影在彼此早有预料的情况下来去，行云流水，不沾衣襟，单看谁能更沉得住气，能更摒弃外物的影响，看出对方的破绽，随后扔了兵器扼住咽喉，就结束了。</p>
在此之前，多少心动与心惊，都不过是前奏而已。</p>
有些话不能说，有些话却可以洋洋洒洒说上一天。傅希如并不厌恶对人提起幽州这几年，虽然贬官绝对算是耻辱，可这其实无伤大雅，宦海沉浮，看的不是谁高高在上，而是谁能算到日后十步，百步，一直到锁死棋局，让这盘棋再也下不下去。</p>
他从头开始说，说燕山雪花大如席，说幽州姑娘艳烈又强悍，说男儿凶蛮，说突厥如何犯边，又如何被击退，说那里的酒甘醇清冽，喝到胃里却是火辣辣的，也有甜酒，蜜水一般，像姑娘清凌凌的眼睛……</p>
当年以奏对闻名者，说话自然是很好听的，虽然他一点重要的只言片语也不肯泄露，卫燎还是听得津津有味。</p>
他生长在深宫，至今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骊山行宫，如果此生能去幽州，倒是想看看傅希如口中那地方究竟是什么模样，究竟有没有他说得这么勾人？</p>
不过天子向来不轻易出京，如果真有到了幽州那一天，怕就是御驾亲征了，卫燎还想安安稳稳享几年清福，这不过是云絮一般随意转过去的念头而已。</p>
他靠在坐席上，看着经年久别的傅希如。</p>
其实他走了之后，一直到今天，卫燎也不是很习惯。</p>
人总会对某些东西产生不知不觉却不好割舍的依赖，傅希如天生就有一种可靠的气味，所以哪怕明知道他不得不节制，不会交付全部真心，也很难不让人去信任他，抓住他。</p>
卫燎的抓住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有些东西却是人所共有。他有时候在半夜醒来，独个儿起身静坐在窗子底下，就能看见天是怎么一点一点亮起来，同时想起很多过去的事，不全和傅希如有关。</p>
他很孤独，从来如此。</p>
生于富贵之中，长于宠爱环绕，仍然不能让一个人不孤独。先皇后过世太早，宫中妃嫔又多，个个盯着悬空的后位，也就盯着嫡出的他。</p>
先帝是个柔善之人，秉性很好，却不能算是个好父亲。他心痛的诛杀了废太子，于是只好把目光与储君之位，一起戴到卫燎的头上。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只需等到加冠，就可以到封地去，天高海阔，做一方之主，想必滋味也不错，哪料得到突然之间就像是在草叶之中悠游自在的甲虫，身后被挂上一个沉重负担，哪儿也去不了，什么也得不到了。</p>
不过并非没有好处。</p>
傅希如就是他尝到的最大的甜头。</p>
做藩王是不能带着傅希如一起的，也不能天长日久的占着他。明知道温柔这种东西，其实是对任何人都一以贯之的，所以才越发想要做到不可能的独占，好像独揽明月光辉，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才能有的阴暗欲望。</p>
傅希如不是明月，但于卫燎而言，所产生的独占欲所差无几。</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