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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整的楷书整理得当，赫然便是，“造书构陷镇边将军郑思远”，寥寥几个字，合在一起便刺得心口疼起来。</p>
“主上，属下也正想回禀此事，已经查问过了，此事确是真的。”林林总总的罪名，唯这一件，断了的便是佟柊的念想。</p>
“小人惯常会胡说，本官亲自去查问，听音司千百种酷刑，还怕他不说实话吗？”佟柊噌地一下坐起来，整理好的手稿哗啦一声拂到地上，散得到处都是。</p>
“主上，主上，您何必呢？”其实谁都知道，走到了这般田地，既说了便不会是假的，无非是听的人愿不愿意信罢了。阿筠跪在佟柊跟前，紧紧地抱住了佟柊的膝盖。</p>
用尽酷刑，还是得到一样的答案，岂不是痛上加痛？</p>
“你放开，”一口鲜血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涌上来，滴滴答答地染在官服上，“我杀了他的父亲啊！”</p>
这个如刃一样的人倒了，又是一口鲜血呕出来，用帕子拭都拭不干净。</p>
“主上，”阿筠看得心急，赶紧扶着佟柊坐下，“您干脆就告诉郑将军吧，瞒不过去的…郑将军对您这样好，他会谅解您的，一定会的。”</p>
佟柊的杏眼红得厉害，他望着阿筠年轻气盛的脸庞，“固然他肯谅解我，可是我能心安理得地受吗？”</p>
主从两人相视无言，阿筠想劝解，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佟柊却更加了然，到底是自己贪图了太多的东西，这世间他最不能拥有的，便是郑逾明的好。</p>
是时候还给他了，是时候不再亏欠他更多了。</p>
佟柊重新铺好笔墨，落笔却难以开口，写了几个字便又毁去，如此毁了七八张信纸，终于成了一封信，他小心翼翼地把信装入信封，又封好，“阿筠，这封信，等郑将军回来了，就交给他吧。”</p>
“主上，您这是什么意思啊？”阿筠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您就这么不要属下了吗，就这么不要郑将军了吗？”他跪在佟柊脚边，哭得像个稚子。</p>
佟柊难得伸手摸着阿筠的头，从发顶顺到后脑，“你是个好孩子，能教给你的，我都教给你了，侍奉君上，谨慎为上，少听少说才能长命。”</p>
说着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撸下手上的那对白玉镯子，拿在手里爱怜地摸了摸，掏出腰侧的帕子包好，“并着这个，一起给郑将军。”</p>
“主上，您只要和郑将军说清楚，又有什么不行啊，主上三思啊！”孩子拼命地叩头，似是想这样留下自己的主上。</p>
“阿筠，我累了，这样的日子也过够了，走了。”佟柊最后揉了揉小阿筠柔软的发顶，“抱歉。”</p>
可笑的是，他竟然还想去和一个人告别，也算是繁华京城中，他的最后一丝牵挂了。</p>
“小娘，儿子这两天要出城去查一个案子，您不用挂心，保重身体，过几天儿子就回来了。”他跪在小娘门外请安，到底是没有勇气进屋，见到她温柔如水的脸。</p>
“康宁啊，”可是害怕见到的人还是掀了布帘子出来，拉了佟柊的手，“千万小心，照顾好自己，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让人不放心。”说到忧心处，竟还是忍不住眼里的泪意。</p>
“小娘，别哭，儿子走了。”佟柊拍了拍她的手背，只留给她一个背影。</p>
小娘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是一阵慌，“康宁！”</p>
“小娘，怎么了？”佟柊站住了，却没有回头。</p>
“没什么，你…早点回家啊。”可是又能说什么呢，问他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哪有这么问的，这不是咒人吗？</p>
“好，儿子记住了。”声音也在颤抖，原来告别远比不告别，难得太多了。</p>
郑逾明率大军三月内直入大漠深处，直攻西狄总帐，一举拿下西狄王两个儿子，不仅收复失却的城池，还逼着西狄王签了永不主动开战的协议。</p>
凯旋而归，满城雀跃，欢呼声几乎震破了郑逾明的耳膜，却独独没有见到将军的归宿。</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