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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惊恐的尖叫，阳春从床榻上猛坐起来。</p>
文锦绣见阳春已醒，收回了最后一针。</p>
“陆将军，人已经醒了，等她情绪平稳一些，你便问吧。”</p>
陆行云走近一些，但见这十五六岁的少女，一双清净水灵的眼睛，此刻却是失焦，眼眶里噙着一滴泪，悬而未落，似是被方才的梦境魇住，一时还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半晌，那噙着的眼泪终于滴落，阳春回过神来，眼神逐渐凝聚，关于爱苇少爷的种种过往，从她的脑海里一帧一帧地闪过。直到陆行云完全走到她面前，她那一双眼，早已泪得不像话，不舍，愧疚，憎恨，悲恸，各种情绪交杂着，就要喷薄而出！</p>
那一霎，阳春亦抬眼望他，二十出头的少年将军啊，好一张气势逼人的寒冰脸，说好听了是少年老成，说难听了便是麻木不仁！尤其他那一身青色铠甲，如今看来却这般刺眼！</p>
陆行云被这瞬间的目光一摄，竟不由得后退了半步，即刻，又迅速恢复常态。</p>
“你不必用这样的目光看我，那一箭，确实是我放的，可这弓弦，难道不是你拉的？”</p>
阳春捏紧了被角，几滴豆大的泪珠潸然而下。</p>
排山倒海的愧疚淹没了她。</p>
在这场鹰对蛇的绞杀中，她不是老鹰，可她甚至比老鹰本身更可恶，她是鹰爪，是鹰喙，是一个传递消息的棋子，是一把帮凶的寒刀！</p>
纵然鳄鱼帮的倾覆只是时间问题，没有她这个于春阳，还会有下一个于秋阳、于冬阳，但她不能否认，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她早已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凶手！</p>
她怎么可以如此愚蠢自大，以为制裁邪恶是一件泾渭分明的事？她早该料到，老鹰口中的除恶，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漏杀一个。</p>
她又是哪里来的自信，敢跟老鹰赌这一出“沧海遗珠”？</p>
想到这里，阳春掩面哭泣，浑身颤抖，如一只被逼到墙角的小猫。</p>
陆行云：“你也不必如此，今**不杀他，他日千千万万人因他而死，岂不是你的罪过？”</p>
阳春想起庆典当日爱苇对正恶的一番言论，更觉悲从心来，愧从心来，呜咽道：“爱苇少爷不似鱼老大，他不崇尚暴力，也不想杀人作恶，你们为什么不放他一条生路？”</p>
陆行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今日不杀他，你如何保证他日后不为复仇兴风作浪？斩草要除根，主上的路容不得一丝意外！”</p>
此时此刻，阳春的心理防线已渐渐崩溃，巨大的悲伤裹挟着愧疚、愤恨再次呼啸而来，那种痛笼罩了她，吞噬了她，甚至扼住了她。小小的人无力对抗这山呼海啸般的痛，她开始流泪、哭喊，方能在巨石压心之下，偷得一丝微弱的喘息。</p>
陆行云望着小小的人哭得撕心裂肺，想起了当初落湖被救的自己，也曾在萧昱面前，哭得这样撕心裂肺，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到底有一丝不忍，转移了这伤痕累累的话题：</p>
“阳春，看得出，你倒是心善。我家主上待你不薄，彧水河畔救了你，又留你在王府，还嘱咐康大夫授业于你。蛇嘴鱼之子你尚且想救，那主上的命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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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一怔，泪珠涟涟，哽咽道：“康大夫尚且救不了，我如何救？”</p>
陆行云：“当然不是用你的医术，我们想要的是……玄牝珠！”</p>
阳春疑惑：“什么玄牝珠？”</p>
陆行云看着她疑惑的表情，心里冷哼一声，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装得可真像！</p>
陆行云：“我们调查过，你们南家就是玄牝珠的守护宗族，怎么可能不知道？”</p>
阳春依旧一脸茫然：“南家？玄牝珠？”</p>
陆行云：“当日那伙苗人去你家抢的项链，就是可以起死人肉白骨的玄牝珠！你不会告诉我，从来没有人告诉你，你们南家有玄牝珠吧？”</p>
阳春一时懵了，陆行云的话重重砸在她耳边，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南家为什么屡屡遭劫，也终于明白姨母许多次的欲言又止。</p>
聪慧如她，在大脑里缕清所有信息后，笃定萧昱当日的仁慈是有所预谋，只觉对爱苇的愧疚越发深重，心头更加压抑、痛苦，不再说话。</p>
陆行云观察着阳春的神色，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眼神里怎会有如此深重的心思？</p>
他无从判定，她到底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开始抗拒。</p>
陆行云：“既然知道了要紧，就告诉我，那条项链在哪儿？”</p>
阳春瞥了陆行云一眼，冷道：“我没有。”</p>
陆行云被她的冷淡激怒了，不是气她的态度，而是，竟然有人可以置主上的生死于不顾，这让他非常愤怒和焦灼，此刻他右掌已氤起掌力，一团冰蓝色的寒气令人战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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