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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抬起头，鼓足勇气大声说道：“你们是好人！”说完，拉起狗蛋头也不回地向前冲去。</p>
目送着两个矮小的身影消失在起伏的山丘上，云卿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p>
“嗯……”不远处传来人声，她摸上腰际的销魂，小心地走入白桦林，脚下一软，向后退了两步。地上竟散落着几具尸体，三男两女，其中还有一个和彦儿差不多大的稚童。男人或是匍匐，或是仰卧，颈间腹部布满刀痕，两眼上翻，均是死不瞑目。不过相较之下，女人则更是凄惨。年老的那个衣衫不整，是被割喉而死，而年轻的那位则近乎赤身**，身上满是抓痕和牙印。</p>
刚才那声音是她发出的吗？</p>
云卿抱着一丝希望蹲下身，两指向年轻姑**颈侧按去。没有动静，就在她欲撤手之时，指腹突然感受到微弱的脉动。</p>
还活着！</p>
云卿脱下外袍为她遮住身体，向军营飞奔而去。</p>
“丰大人！”不理站岗士兵的行礼，云卿急匆匆地蹿进军医的帐篷。</p>
“大人！”陆明已脱下外衫准备就寝，“这是？”</p>
云卿将那女子小心地放在榻上，急道：“快！快！她好像还活着！”</p>
陆明小心地掀开衣角，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和一张染尘的俏脸。“女的？”他惊问。</p>
“嗯。”云卿点头道，“不管是男是女，先救了再说！”</p>
“好。”他坐下切脉，眉梢微动。</p>
“怎样？”</p>
“脉象微弱，不过暂无性命之忧。”陆明解开衣袍，赤裸的女身让他微微一怔，“这……”他面色尴尬，清了清嗓子，“劳烦大人打盆水来给她净净身。”</p>
“好。”云卿出了医帐，向巡夜的士兵要了盆热水。再入帐中，只见陆明摇了摇头，一脸惋惜。她取出汗巾浸湿热水，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身体。</p>
“可怜！”陆明叹了口气，“处子之身惨遭蹂躏，就算是救得了身也未必救得了心啊。”</p>
云卿动作一滞，心痛地看着她，脑中浮现出画眉那道纤细的身影。她攥紧汗巾，热水滴落在那女子满是伤痕的身上。</p>
不能再有一个画眉，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p>
她咬牙想着，默默地擦去姑娘**的血渍，拭去一个个耻辱的痕迹。</p>
帐内静悄悄的，微黄的灯火映在那女子丰润的身子上，留下了一片片暗影。这姑娘单看面容竟有七分神似云都二美之一的董慧如，云卿不由愣住。</p>
“陆大夫。”云卿低低出声，“今个儿我就留在这里照顾她，麻烦你去将军的帐里帮我打声招呼。”</p>
自从闽关一役后，她便搬进了哥哥的主帐，就算是人来人往、难以安寝，也总比睡在那痞子旁边好。</p>
“是。”</p>
男人堆里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军营里像是炸开了锅，夜里急病泻肚子的士兵猛增。披着自家哥哥送来的棉袍，云卿守在榻边，这女子像是感受到众人的偷瞥，抑或是陷入了噩梦的纠缠，娥眉微蹙，双目紧闭，朱唇中发出轻轻的呻吟。</p>
“这娘们长得好标致，天仙似的人物。”一个士兵色迷迷道。</p>
“嗯哼！”云卿不满地清了清嗓子。</p>
士兵忙赔笑道：“丰大人真是好心，这以后定有好报，说不定能娶一个比她还美的老婆！”</p>
“别贫嘴了。”一旁的士兵向他使了个眼色，随后朝云卿欠了欠身，“夜深了，小的们就先回去了，大人也请早点儿休息。”</p>
夜深了，从帐底偷溜进来的风更显寒意，陆明倚在另一边的榻上，轻轻地打起了呼噜。云卿为她掖了掖衣角，“呃……”榻上那人红唇微启，只见她柳眉紧皱，一双杏眼缓缓睁开。她惊恐不定地掀开衣袍低头一瞧，亮眸陡然失去了焦距，奔涌而出的清泪冲刷了仅有的一丝生气。</p>
“姑娘！”云卿俯身看她，只见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p>
“姑娘！”云卿摇了摇她的肩膀。</p>
四野悄然，凄风厉厉，仿佛置身无人的坟地。那姑娘好似被抽光了魂魄，不知过了多久，杏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她直起身不顾一切地向榻角撞去。</p>
眼见冬至前夜的那一幕又将重演，云卿又哀又怒，狠狠扇出一掌。</p>
啪！清脆的一声，那姑娘趴倒在榻上，青丝散落了整个背脊。</p>
“就这点儿出息！”云卿愤愤大叫，声音在医帐里回荡，“怎么？在埋怨我为何救你？在怨天怨地怎么没让你当场死去？”</p>
“大人！”陆明起身，急急劝道，“大人莫气！莫气！”</p>
云卿不理不睬，继续骂道：“白桦林里还有四具尸体，他们是你的亲人吧？”</p>
闻言，姑**身体微颤。</p>
“血海深仇在身，而你却要舍弃亲人奢望的生命。若是真念着他们，就勇敢地活下去，用双手埋葬仇人的明天，埋葬自己耻辱的记忆。若因遭受凌辱而自尽，那我就清楚地告诉你，”云卿冷哼一声，说出近乎残忍的一句话，“女人，你这是在逃避！”</p>
她转身，一脸泪痕，惊异掩盖了眼中的绝望，愣怔在那里。</p>
“想死还不容易！”云卿从腰间取出销魂，扔到她身前，“要抹脖子，我决不拦你，省得要死要活的看着烦心！”</p>
她纤细的五指颤颤伸直。</p>
云卿微僵，终是选择了黄泉路吗？</p>
只见她藕臂轻举，销魂的冷光射在凄婉的脸上，为那双楚楚动人的泪眸染上了一抹坚定。</p>
“啊！”她一声惨叫，举起销魂。</p>
云卿哀痛地转过身。</p>
只听刷的一下，并不是血液喷涌的声音，云卿回身一瞧，一把青丝飘落在地。</p>
她捧着销魂，匍匐在榻上，“多谢恩公救我性命，多谢恩公一掌将我扇醒！”</p>
“你能想明白就好，不必谢我。”云卿欣慰地点了点头，取过销魂束在腰上，“敢问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还有无亲戚？”</p>
她蜷缩身体，将每一寸肌肤都裹在衣袍里，颤声道：“小女子姓郝，乳名盼儿，原籍是青国的云都。上个月家父仙逝，我带着年幼的弟弟准备去嘉城投奔姑姑。可到了城里才得知，姑姑前些天刚刚病逝，姑父一家也不愿收留我们姐弟，于是便准备打道回府，再图后路。”</p>
她泪落如雨，如丁香含愁。</p>
“今日午后我们一行刚路过城外的林地，就蹿出来一伙贼人，他们……他们……”樱唇被生生咬破，鲜红色血滴为暗夜添上了一抹诡异的艳色。她发泄似的以额敲榻，短了半截的秀发覆盖在脸上，让人看不清面容，只能听见压抑的抽泣。</p>
阴阳两隔泪凄凉，何惧风刃剪寒霜。</p>
待到秋逝冬去后，春雨淡染一枝香。</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