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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个瞬间，天空中的星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正从天边滚滚而来的乌云，人间电闪雷鸣，玲珑宝塔上无数写满了六字真言的符咒在狂风惊雷中摇摇欲坠。</p>
——突然！</p>
一道炸雷划破天际，从上而下，直直的劈上了玲珑宝塔。</p>
天骤然亮了一下，又重归黑暗，比之前更黑的黑暗。</p>
玉帝的眉头一跳，不好的预感瞬间上身。</p>
还来不及对李天王的报告作出反应，“喀啦啦——”一声巨响，人界的大地抖了一抖，那巍峨耸立的玲珑宝塔已经从塔顶开始碎裂。大大小小的碎片一旦离塔，立刻化作无数的火球抛向天上地下。</p>
玲珑塔周围方圆十里，渐渐变成一片火海。</p>
玉帝的眉头跳了第二下。</p>
宝塔的顶层供着西方如来佛祖五丈五高的金身塑像，塔体崩溃，佛祖的塑像基座不稳，只摇了一下，毫无预兆的从塔顶直线落下——</p>
“塔底蛇妖会被砸死吧？”</p>
李天王近乎心虚的问身边的太白金星。</p>
太白捋了捋胡须，望了玉帝一眼，终究什么也没回答。</p>
因为玉帝已经看见了，因为太白也已经看见了，因为整个天界的神仙都看见了。</p>
千钧一发的瞬间，玲珑塔底狂风骤起，风中一道蓝色身影垂手而立，就那么不喜不怒不卑不亢的看着砸落的佛像。</p>
然后，烟飞雾散，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一目了然。</p>
佛像停在了半空中，佛像下是一弯金色的风屏。有个人，有个仙人，淡淡的望着肆无忌惮盘旋在塔底的巨蛇。</p>
身上的佛像往下压了一压，蓝衣仙人的背抖了一下。虽然有风障加护，但金身塑像上千斤的重量却仍有一半压在他的背上。</p>
压得他喘不过气，压得他说不出，压得他只能默默的望着他。</p>
——九真，我的蛇……</p>
他在心头唤他。</p>
他虽然在梦中听到了他呼唤，他虽然在梦中妖气大盛毁了玲珑宝塔，但他睡意犹未醒，小舌舔了一下嘴唇，习惯性的咂咂嘴：“让我睡让我睡让我睡……”</p>
你看，这场景多么像过去——他总是第一个醒来，就这样看着毫无防备的小蛇，亲亲抱抱啃啃咬咬，用尽所有搅扰的手段仍不能叫醒他。</p>
真是美好的不真实啊。</p>
即使佛像已经压得他跪倒在地，他和他额头近在咫尺，如果他放弃背上的佛像，低一低头就可以亲到他额头冰冷的鳞片。但他还是没有那么做，冷汗如泉顺着发迹落下，砸到玄九真的蛇头，蛇妖不耐得晃晃头，凌霄却吓得大惊失色。这蛇前科累累，用来吵他睡觉的方法原本琢磨了一肚子，此时竟一个也不愿使出来。</p>
就这样看着他便满足了，即使后背有点疼，即使还有点热。</p>
似乎是流血了。</p>
他混乱的想。</p>
“这是……朕的凌霄子？朕不是说让你们看好凌霄子么？”</p>
九天之上，玉帝的嗓音很平淡。</p>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觉得他的心情也很平淡，因为此时，这世界最高的神眼睛中透出的是冰冷。</p>
众神不寒而栗。掌管天河的战战兢兢河神站出来，小心应对：“启奏陛下，凌霄子仍在天河司职，此刻并没有离开天界。”</p>
“噢？”玉帝挑了挑眉，伸手指着下界背负巨大佛像的蓝衣人，“那，你来告诉朕这个人是谁？”</p>
“这……”</p>
“或者，你告诉朕正在天河司职的那个又是谁！”</p>
“臣……”天河神冷汗淋漓，“臣这就将天河边的那个‘凌霄子’带来……”</p>
玉帝看着天河神颤巍巍跑出大殿的背影，嘴角升起一抹似有还无的笑。他双眸一垂，早有识相的天神从地上玉如意的碎片中捡了一片，恭敬的双手封上，玉帝轻轻拈起，向人间掷去。玉石的碎片变成一颗流星，在黑暗的天际一闪而过，砸了下来。</p>
砰——！！</p>
凌霄背上的佛像碎成万万粒金色的齑粉，扬起一阵风尘，散落世间。他只觉背后一轻，然后就是重重的巨痛。</p>
天，像下了一场血红色的雪。</p>
凌霄身边渐渐晕出一圈血红。</p>
原来那玉片下坠的力道竟没有完全被佛像化解，最后的坠力砸破了他的风障，在措手不及间，从后背穿透了他的小腹，刺破了他的胆囊——留下和九真一样的伤。</p>
凌霄捂住小腹，疼的跪倒在地，鲜血从指尖汩汩的涌出。</p>
就在那个时候，蛇的眼皮动了一动，凌霄的心跳跟着停了一停，忘记了痛苦——哎呀，他就要完全醒来了。</p>
蟒蛇慢慢抬起他高贵的额头，慢慢的打了个哈欠，慢慢的扭动着他柔软的筋骨。</p>
如一位王者从无尽的梦中醒来一样慵懒。</p>
于是，凌霄笑了，那一刻泪如泉涌。</p>
玉帝却笑不出，手上金丝暗结，一抬手，一挥袖，随意的向凌霄抛去：“天罗，地网——！” 凌霄机警的回头，眼见巨大的罗网穿过九天九霄，张起如雄鹰一样的四翅，罩头盖了下来。他急忙催动风兽内丹，但重伤后法力难控，飓风竟然都从金网的网眼中漏了出去。</p>
无处可逃！</p>
“不！放开我！”</p>
凌霄在网中挣扎，于事无补。</p>
玉帝凭空一抓，天网收缩，将凌霄紧紧的收在网中，随之手指轻轻一挑——</p>
玄九真缓缓的睁开眼睛。</p>
人世真是太吵太吵了，吵得他连一个好梦都做不成。梦里那个人的举手投足都碎成一片片，怎么拼也拼不起来，他只能傻傻的对着一地记忆的残骸，直到天荒地老。然后不期然的，他听到了熟悉的呼唤，恍惚间是樯橹灰飞烟灭，天地一片黑暗，唯有他立在他的身前，用他不曾见过的深情目光凝视着他，纵使那人肩膀单薄，却还是要为他撑起一方天地。</p>
——他是黑暗中唯一的光芒。</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