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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起吏律，经午时那云雨之欢缠绵余韵，天子面上喜乐，一扫此议题重重雾霾，除司马懿依旧一字不语，他人皆颜色带笑。</p>
论吏律，先避选拔不提，议考课。</p>
陈群道：“汉承秦制，官吏考课主要有‘上计制度’‘检查制度’‘选举考课合二而一’。然前朝的上计制度与秦时不同，汉朝有一整套主管机构与官员，且有律令专条规定。如中央设计相，专主郡国上计；郡国设上计吏、上计掾、上计卒吏。郡国计书正本上报太史令，副本要上报丞相府。天子往往还要亲自受计。武帝时设刺史始建监察制度，左右不过六条问事。”</p>
即：一条，强宗象右， 田宅逾制，以强凌弱，以众暴寡。 二条，二千石不奉诏书，遵承典制，倍公向私，旁诏守利，侵渔百姓，聚敛为奸。 三条，二千石不恤疑狱，风病杀人，怒则任刑，喜则化赏，烦扰苛暴，剥戮黎无，为百姓所疾，山崩石裂，妖祥讹言。 四条，二千石选署不平，苛阿所爱，蔽贤宠顽。 五条，二千石子弟姑恃荣势，请托所监。 六条，二千石违公下比，阿附豪强，通行货路，割损政令。</p>
刺史每年八月按这六条对地方进行监察，次年初入京上报，以此赏罚。</p>
然，前朝可见，这种考课制度已然用不得了。又如陈群曾提的“九品官人法”，人分九品，却只随人定未有制度。</p>
是以，众人论，对官吏的考绩分上中下三等，曰称职、平常、不称职，以“考察法”实现。 所谓“考察法”，具体的科目“贪、酷、浮躁、不及、老、病、罢、不谨” 八法考察官吏。考察又分为“京察”和“大计”。“京察”是每隔五年对中央官员进行考察以决定去留。 从州县到郡国，三年一次，层层考察属官，再汇总至督察院复核，造册上报吏部。</p>
无异议。因天子似与世家生隙，至无人论及选官一事。天子心中自有沟壑，到底抛出“科举”一事来惊世骇俗，比其被拒，倒不如内设门槛，以安人心。</p>
太上皇曾言，治民还是要靠世家。但天子私以为，治民靠吏，吏直接管理百姓生计，因此多有培植势力充实地方僚吏，以达下不瞒上，天子有实据可依。</p>
到头来只议出个考举的条陈，却多附一条，吏可生官。</p>
然，论税律洋洋洒洒大半日，论吏律却不过三个时辰。皆以为世家利益难以撼动，而最糟心的却是陈群。陈群原为天子施恩任大鸿胪掌诸侯及藩属国事务，实乃九卿。却遭颍川士族不满，今天调为吏部右侍郎，原算是左迁了，但却有选官之权，原该是大欢喜，却担上了吏律的担子。</p>
陈群知天子本意不在于此，况天下世家有难，颍川又里外不是人，此时他出任吏部，就是那“出头的椽子先烂”，看他顶不顶得住了。</p>
陈群近乎是拖着自己出得含章殿，却扑面而来一凶目狠面来，是曹真。</p>
曹真原不喜司马懿，只觉他面上唯唯诺诺，却心思深沉，又得天子倚赖，心下更是不喜。后突遭变故，卸职圈禁在家，看起来是风光不再了，且天子似无重用的意思，如今遇上来人，神色也放缓。</p>
但陈群此人却接了司马懿他心中位置，恨之更甚。曹真想那些世家处处与他宗室作对，唯那颍川最甚，郭嘉跟随太上皇久矣，且并不在颍川挑大梁，自不敢与他有隙。他陈群自不然，他乃颍川下一代掌舵，连荀彧都嫁女给他。如今天子久避宗室不见，便将所有的不满和恨意都放在了陈群身上。</p>
本是不便相干，到底打一照面，陈群碍着礼仪，草草对他施了一礼。</p>
曹真猛一冷哼，碍着含章殿前不敢放肆，不然非得与这厮好好理论，否则就是撕打一番也罢。也不理，撞了他肩抬脚便要入殿。</p>
陈群吃痛，却碍着不得殿前失仪，到底忍下了。</p>
司马懿默着不说话，郭嘉默着摇头，庞统暗笑看热闹，竟都与曹真见礼了。却遭了吴峫阻拦。</p>
曹真不喜吴峫，因嫌弃他是阉宦，地位低**，但曹家倚赖曹嵩才得入仕，也是阉宦之后，这话自不可明说。但吴峫是天子近前之人，也不敢得罪，不得不好声好气问道：“吴侍郎，陛下还不见我？”便以为那陈群必在御前说了他坏话。</p>
吴峫笑，“陛下更衣，请将军稍候。”曹真这才露了个真笑回之。</p>
曹子桓寻机入寝殿又见了甄宓。瞧她是醒了，歪在榻上捧卷静读。摇头打趣她：“怎么，赖在我这里不走了？”</p>
甄宓睨他一眼，仍手不释卷，却淡淡地道：“有谁要入这寝殿，要妾让了位置不成？”</p>
曹子桓见她近日总爱吃醋，心中欢喜，却也说不清究竟是醋了谁。谈不清病灶，便列不得药方。正是踌躇为难，去哄她又不让碰，无奈之际，突然听她温温和和地道：“听说从前为曹家立下大功的许叔父要南下邺城了？”</p>
曹子桓点头，“是啊，他们想南迁，我准了。这时候漠北仍然冻着，羊群马匹养肥了在外城过冬，商路也暂且歇着，用不着人。既然许攸想退了也罢。”</p>
甄宓不置可否，“妾听说与许叔父一家同行的还有西国来的女王？”</p>
曹子桓这才抓住了关窍，搂她调笑，“管她是哪里来的女王，可是有丈夫陪着的，你还醋什么。”</p>
岂料甄宓突然怒了，“怎么，妾就是那种谁都醋的人么！”</p>
自三胎下，甄宓情绪波动极大，隐隐间总也包不住，如今见她这副怒样不似做伪，又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她了。便想宓儿原本不是这般娇气，莫不是因自己上回惊了胎才对他如此，又气又怒也就罢了，可平日赖着不走使心勾人也是她。</p>
竟有人变化如此之大，难不成真是三日梦醒人都变了，当真入自那时重伤昏睡入梦，那般孤苦无夜，如今想来都觉心伤。</p>
曹子桓搂了她入怀，如削的下巴搁在她的额发上，闷闷地问道：“是不是梦里我对你不好，如今还为此恼我呢？”甄宓不语，他仍继续说着：“与你说的，梦与现实都是反的，梦里我有多坏，如今我便有多好，你这么就不信呢。”</p>
甄宓暗戳戳地锤了他，细声细气地道：“倒像是反的。”曹子桓听得咦了一声，又听她道：“梦里的子桓，脸是黑的，眼珠跟铜铃似的，鼻子又扁又大，脸是宽的，身子也笨重，个儿也矮。”</p>
曹子桓挑眉，抬手往她小臂内侧一掐，骂道：“你这是损我呢吧。”</p>
甄宓摸上他面颊，嗤嗤地笑了。</p>
如今甄宓娇俏，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原来不过说了这几句话，她的气性霍然全消了。便依仗着亲昵于她面上蹭了蹭，讨了好些浓情蜜语，才想起来，殿外头那曹真且还等着呢。</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