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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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白日贪**，红绡帐中暖玉在怀，起身去吻她青丝柔鬓，便有香息为之一荡。</p>

某人叹道：“若是日日如此，便是神仙的滋味了。”</p>

是以，丞相常留宿于怡红斋院，置于众貌美夫人不顾，偏只宠爱那一位，若挑食的孩子，尝到新奇的，便是要餐餐有才好。</p>

缠绵依旧，可惜美人自不如他沉情入迷，开口便问他：“丞相答应放我江东子弟回家，可我从未听闻到消息。”</p>

煞风景的话自从来不是只曹子桓一人爱说，向来小心眼的丞相自然记恨，也不回她早放了人，只模棱两可道：“孤自有打算。”</p>

美人以为他食言推诿，顾叫人封锁消息，竟连鲁肃的面也再见不到，便是笼中鸟儿，困在这魏王宫中。心中一时气闷难发，便脱口讽道：“丞相侯览之能，当真是一脉相承。”</p>

侯览为谁，汉桓帝初年中常侍者也，依靠奸佞狡猾而晋升，先封关内侯，再封高乡侯，后迁长乐太仆，借助皇帝恩宠贪赃放纵，接受的贿赂数以万计。后掀党锢之祸，有司举奏侯览专权骄奢，下诏收其印绶，随即**身亡。其阿附者皆免官。</p>

大乔以此宦官喻他，除却奸佞狡猾之意，尚有讽刺曹家乃宦官之家，其后皆为宦官之后。</p>

适才刚欲与她说个实话，乍听此言，原本带笑的俊脸登时一滞，僵在一处。</p>

世人常有自命清高者讽他家世，自祖父时便如此，到得父亲曹操处，更是登峰造极，只后来父亲得势，旁人碍其威势，也不过是私下嘀咕罢。曹子桓向不把此浑话放在心上，那些人看不上他，自己亦不必念着。</p>

可大乔自是不同的，早有心思在她身上，如今这话，当真成刺扎在心头，疼得厉害。</p>

一双眸子看不出怒意，却已然是波涛汹涌了，大乔亦不退缩，与他直视，偏生是要看出个好歹来。</p>

曹子桓生忍住怒意气，硬吞下来，盯她些许无果，忍气下榻，兀自着衣。</p>

外头宫娥听见动静，见丞相起，上前为其穿衣。</p>

自承丞相位起，头冠衣衫愈加繁复，大袖长衣颇是碍人，若非有人助，向不爱人伺候的丞相自要一番苦恼。</p>

一身朝服毕，天色不早，斋院离前朝近，此时赶到殿前尚可。并未看帐中春色遮隐，只道一句“乔夫人好生歇着罢，切勿操劳伤身。”便走。</p>

某人翻脸无情莫有丝毫留恋处，美人榻上见人去楼空，怒消而近哀，乎有宫娥开口，“夫人可起？”大乔沉吟不答，亦是起身。</p>

自又有宫娥捧衣而来且不提。</p>

铜雀、金凤、冰井三台互成犄角，铜雀打头面南，去宫墙，便是前朝正殿含章殿。</p>

自魏王建宫始，便将含章殿作大朝廷议之用。如今魏王退居，高座王位空悬，有人劝丞相代主，丞相不应，在王座下右设一座于己用。</p>

待曹子桓入含章殿，诸大臣早已集毕，分文武入座。诸臣见丞相入，躬身相迎，丞相自殿中偏右处入殿，于座前向诸位大臣拱手歉道：“孤来晚啦，请诸位莫见怪。”</p>

诸臣称不敢。</p>

今廷议，是问江东撤军一事。丞相主事与魏王不同，有大臣称因留少许兵力驻守金陵，其余者或归荆州，或还师。此次南下虽时日不长，然耗费粮草巨大，除却大军所需，东吴三万俘虏，一切吃喝大耗，若非有严令不得虐俘，便早有人要狠狠揍了那些吃粮食的无底洞。</p>

论天下占地之广，拥民之多，无人出魏王，然多年战乱，人丁锐减，多有土地无人耕种。便有武将争，此刻该南下江东，一举并了东吴才好。又有人称羌胡虽遁逃安分，但到底异族异心，该灭了才是。有人道前漠北危机，实乃反魏余孽作祟，虽凶犯已伏诛，但许有余孽藏于许都、邺城中，该是大举清理。亦有人传，诸葛亮与北事勾连，此人藏于蜀郡，我们该发兵入蜀，刘璋无能，定当望风而降。</p>

人云亦云，争吵不休。此景于魏王在时偶有。</p>

曹子桓端坐于上，听得殿中喋喋不休，而荀彧、郭嘉、程昱、贾诩等皆不言语，连司马懿、庞统、陆逊等属臣，亦是作缩头状。</p>

此有大司农甄尧道，洛阳欲建都，但旧都城墙多半坍塌，早是废墟一片，建城建宫室所耗钱财无数，若此时再出兵，国库之中怕再无所耗。</p>

旁人眼馋甄尧仗甄夫人受宠，才得大司农主掌国家赋税钱财，有人讽甄家自抵一国库，甄尧为国之重臣，岂有在危难是不为国分忧的道理，换言之便是要甄家出钱。</p>

甄家掌漠北南下商路，国之商税多处于甄许两家，许攸欲拓西路，重开丝绸之路，自眼馋西方进项。可许攸贪婪，其子亦是，多有偷税漏税之嫌，既如此，单他家每年赋税，已可支撑国家一半所耗。</p>

洛阳新都是为建大汉之新都，但到底是汉都还是魏都，自在人心便是了。新都建设尚在设计草图，规模之宏大前无古人，光洛阳都便欲阔三倍，而皇城建设更欲阔魏王宫四倍。非举国之力不可建成。</p>

甄尧掌全国财政，更主管建都一事，钱财所用自偏好洛阳。诸武不满，多有攻讦。</p>

丞相终道：“新都建设所耗非凡，此其一也。我军建制臃肿，人数巨大，自然多耗粮草，此其二也。建都、军事，二乃国之重中之重，然国内贫瘠，地多而人寡，多有良田不曾耕种，自然民不富，国更不富，此其三也。综上，孤欲裁军，留精悍勇猛者，其余皆归田耕种。不知诸位以为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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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真却道：“丞相，哪有为建都筹钱而裁军的道理。”魏王在时，曹真从不多言，如今却愈发活泼了。</p>

丞相道：“自没有为建都而裁军的道理。然，征战谋胜，在精不在多，除战士之勇猛，更靠主帅谋略。当初魏王于袁绍争于官渡，凭土地之广，将士之多，魏王永远比不过袁绍，然魏王大胜，袁绍惨败，七十万大军近乎飞灰湮灭，是魏王靠人数取胜否？”</p>

而后自有隐语，当年赤壁之战，魏王号八十万大军南下，却被孙刘五万之众大败。此话自不提，只旁人心中通透。</p>

曹真偃旗息鼓，只好称是。曹真领虎豹精骑，便是裁军，自也裁不到他头上，如今出挑，也不过是为搏中将军人缘罢。</p>

是以，丞相以魏王诏令南发，令曹仁撤四十万北上，留三万镇金陵，十万守荆州，另有甘宁麾下三万水军待命。</p>

魏号军百万，粗粗算来，实有六十万之众，今裁四十万归田，头两年无税赋，自欢喜卸甲。</p>

廷议毕，天进午时，若驾车会邺城，怕是再过一个时辰，曹子桓早备下饭食，让诸位大臣食过再出宫。</p>

退居铜雀台上鸣鸾殿，原为魏王办公之所。看眼前饭食，实乃无味，旁有吴峫伺候，见丞相举箸不食，便道：“奴婢听说马台处有心生小鹿，半岁的鹿肉最是可口，可要唤人烹一鼎肉来？”</p>

曹子桓心中烦乱，丢了箸，“赏你了。”起身就走，竟是要出宫去。</p>

原留恋怡红斋院，少有出宫的，今未午时，坐车往邺城去。</p>

吴峫跟随在丞相身边多时，对其心性自有些了解。只怕是怡红斋院的那位叫丞相吃瘪，生着气罢。</p>

端了食盘往窗下小几处，看着鼎里头的荷叶烧鸡，撕下一块入口，鲜美无比。蓦地，似带血色的眸子一转，顿了顿，自言自语，“原是要往那处去。”饭毕，召宫娥收拾，吴峫是丞相近臣，宫人自不敢怠慢。</p>

那宫娥端盘去，瞧她身姿款款，想宫中竟连宫人也颇有姿色，老魏王确实好享受了。嘴角扯了扯，思及自身，原也许久不曾想过与女人如何如何，今这般，已是极好的了。</p>

叹了一息，带出了些酒气，阳光自窗而入，洒在案上。</p>

待吴峫起身去，却见案上留一折小纸。造纸不易，留存更不易，以纸通信，亦是为防不测罢。</p>

环视周围，见无人，拾那小纸展开，蝇蝇小字，待尽数看来，血色的眸子一凝，不见落款，却已猜测是何人，竟在魏王宫中设下眼线。稍待了片刻，便按纸上地点去。</p>

此间暂不提，曹子桓乘车自邺城正门入，转而西向，东转西折，入一清净小巷，待过转角，便在一府门前停下。</p>

曹子桓掀帘，跳下车来，便直入府门。马车继而行起，转而入小巷，进一侧门处，原是蔡府。</p>

府中景色依旧，天井中原白砂波浪，有仙鹤于中踱步，昂扬矫首。后来仙鹤飞去，不见了踪影，亦不见有他人归还。</p>

是了，谁人又知蔡府中饲了仙鹤，可惜一时贪玩，竟失了归家的路。</p>

府中仙鹤不在，略显寂寥，丞相命人圈了鹿去，“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原是《诗经·小雅》中句，入了父亲《短歌行》，便是“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p>

忧天下，忧天下之所归。</p>

府中幼鹿时便由人驯养，自是不怕人的，见有生人，尚且好奇前来对上两眼，呦呦几声，便往他处去。</p>

俾子见丞相来，自引入内。</p>

园子冬樱花开正好，这花儿出奇，寻常花朵一年只开一季，偏她开两季，或春秋，或春冬，因温而不同。朵不大，瓣单而雪白。每树簇放开来，颇为壮观。</p>

沿鹅卵小径，七拐八弯，撇过花树，才见檐下蔡琰一袭鹅黄裙裾，正教那小娃儿念诗。声音清雅通透，如雪化冰融滴入水，一声叮咚作响入人心。与童音交织，且念着正那首，“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