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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老人张开嘴，用虚弱的气音叫着：“年年……”</p>
他看着光影里模糊的人影，仿佛阅览完了自己的一生，最后目光渐渐转向另外一侧，陪伴了自己八十多年的结发妻子。</p>
“我……心……没有移……”他说。</p>
丰城双剑昔曾离。经年累月复相随。</p>
不畏将军成久别。只恐封侯心更移。</p>
小儿子的名字，是杨老夫人取得，那时杨勋已经五十多岁，正是身居高位，官拜上将，身边拥趸无数。</p>
而那时，两人结婚已经三十多年，生活里恐怕早已经没有了爱情，更多只亲情与习惯。</p>
可是最后，杨勋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p>
他告诉她：我的心，没有移……</p>
杨老太太突然哀嚎着大哭出声。</p>
而杨勋，这个倥偬一生老人，就这样离开了人世。</p>
随后的几天里，杨连轩和杨经年，忍着心里的悲痛，开始为父亲操办后事。</p>
遗体被运回了北京。</p>
老将军虽然已经离休多年。但毕竟一辈子有许多贡献，追悼会的时候，来吊唁的人很多，其中不泛高位者。</p>
花圈的摆放、挽联的顺序、该如何接待，处处都要费心劳力。杨连轩和杨经年两人忙的都没有静下心来伤感的机会，连杨予香都要跟着打杂，一点点接替起身为这个家族一员需要肩负的责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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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悼会后，遗体被送去火化成骨灰。</p>
下葬的那天，是个阴天。</p>
那时已经初秋，天有些凉，起了些风。出门的时候，杨予香嘱咐杨经年多穿点，可是男人还是没能妥帖的照顾好自己。</p>
入殓悼词的时候，他被冻得偷偷打了好几个喷嚏。</p>
于是杨予香趁着无人注意，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杨经年披上，然后偷偷抓住了男人冰凉的手，捂在自己掌心里。</p>
他们起身的时候，衣服被风吹开了一角。</p>
杨连轩看了两人一眼，脚下步子一顿，许久之后，他疲累的叹了口气，然后若无其事的轻轻侧身挡在两人身前。</p>
杨予香听见风中传来的一声低语，杨连轩叫了一声小年，却终究没说什么。</p>
当天下午，回到家里以后，杨经年就一直在咳嗽，晚上便发起了高烧。</p>
杨予香一直陪在他身边，忙前忙后喂他吃了药，随后就抱着杨经年不言不语。</p>
他知道此时此刻，说出任何安慰的话都是徒劳。</p>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而已。</p>
杨经年哭了。</p>
这大概是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如此肆无忌惮的发泄心里的悲伤。</p>
他说：“我觉得自己不孝……”</p>
他知道杨勋临死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其实仍旧是自己。</p>
他在陪着老人的时候，老人握着他的手一遍遍的叨念。</p>
小年，你不结婚，以后谁来照顾你？爸爸不放心你。</p>
你没有孩子，以后老了，谁来管顾你啊，你可怎么办呢？</p>
杨经年说不出回答，他甚至说不出，别担心这三个字。</p>
他有时候甚至会想。</p>
是不是他的报应，应在了父母的身上。所以杨勋才会早早离开。</p>
即使理智上知道，亲人的死亡，终究是一场注定的离别，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这样的想法。他一遍遍在愧疚里自责。</p>
然而他也明白，无论这是不是报应。</p>
这份痛苦，这都是他们的选择，所注定要付出的代价。</p>
杨勋死后的一个月里，杨经年没有回公寓，而是住进了北苑的老宅，陪伴自己的母亲。杨老夫人终日悒悒寡欢、神情委顿。杨经年炖了汤，熬夜药，想方设法去讨母亲欢心，但都于事无补。</p>
她的身体迅速的衰弱下去，仿佛杨勋的离世，也带走了老人身体的生命力。</p>
她开始频繁的怀念过去，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杨连轩与杨经年小时候的样子。然后她说：年年，你小时候很爱笑的。可你现在却总是皱着眉，你过得开心吗？</p>
那一刻杨经年突然想哭。他想不顾一切的告诉母亲，我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可他不敢。</p>
所以他只能用一种要哭的表情笑着说：“妈，你快一点好起来，我就开心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