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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旨的还是慕容燕身边的徐总管，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谢璋，才缓缓扬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安六年，柔然犯我，国威见侵。今谴谢明镜为西北两军统帅，谢承湛为西北右军统帅，与柔然一鉴，方扬我国威。钦此。”</p>
念罢，徐总管叹了口气：“两位，受旨吧。”</p>
谢璋压制住心中的震惊，下意识朝自己的养父看去——谢澄面容淡淡，但细看去，眼中分明也是震荡万分。</p>
谢澄离开战场已有数十年了，如今慕容燕一纸诏书，又即将把他带回那些风霜催刮的岁月中。其中深意，谢璋不用深思，便明白慕容燕心中所想。</p>
自始至终，慕容燕还是对他这个亡国皇子的身份有着深深的忌惮，即便几番风云变幻，那颗心却从未变过。</p>
而谢澄这颗棋子，他也必须要用到极致。所以慕容燕以养父之名，牵制着谢璋的一举一动。</p>
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说：“谢澄还是对我慕容燕忠心耿耿的，你谢璋休想有任何动作。”</p>
在所有人最松懈的时刻，慕容燕在棋盘上将了一军。</p>
谢璋不甘，愤怒，更多的却是无所适从的茫然。</p>
谢澄老了，他还能穿得起大渝冰凉的军甲，挽得了沉重的大弓么？</p>
可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多年被圈固在众多文字卷宗中的养父，在接下圣旨的那一刻，却意外觉得胸中燃起年少时驰骋沙场的火热，仿佛天地皆是值得踏遍的至美之地，魂灵里都吟唱着亘古不变的战歌。</p>
似乎是为了掩盖自己行之不轨的心虚，慕容燕在年前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说是为谢璋二人饯行。</p>
这个皇帝高坐在龙椅之上，身侧只坐着皇后，以及众多皇子。出乎意料的是，身为东宫之主的太子却不在其列。</p>
谢璋微微抬眼看去，慕容燕精神不佳，寡淡的面容看不出丝毫情绪。</p>
慕容燕泱泱地与谢澄喝了三杯酒，之后众声便纷然而至。</p>
谢澄与谢璋坐在太和宫中不算隐蔽的一角，不时有朝臣前来敬酒。</p>
不论是召开宴会的，还是受邀参加宴会的，大多兴致不高。于是整个宴会的气氛略显沉闷，好在酒香催人，各人也自得其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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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璋眼睁睁地看着谢澄饮下数十杯酒，忍不住唤了声：“父亲……”</p>
谢澄回过头来，平日里黑沉的肤色在此时竟显得意外红润，目光中隐隐闪过一丝水光。</p>
于是谢璋到嘴边的话便成了：“您高兴便高兴，酒少喝些，伤身。”</p>
谢澄不甚在意地笑了两声，而后被一人拉着踉踉跄跄地离了席。</p>
谢璋叹了口气，带着复杂的心情走出了殿门。</p>
室外的空气没有浓腻的酒香，也没有那些或幸灾乐祸或怜悯的眼神，谢璋双手抱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p>
去西北，对于谢澄来说，福祸相依。若此番谢澄能率领西北军大捷柔然，或许慕容燕能让他重新回归战场；而若不能，谢澄面临的，恐怕便是慕容燕移嫁于身的迁怒。</p>
谢璋肩上扛的荣辱本与谢澄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可他自始至终都是这个老人身上的负累。</p>
如果……如果他不是陆闻……</p>
他就能像那些寻常的官仕子弟，趁着大好的年轻时光，或上战场，或入朝堂。在国即将不国之时刻，做一个赤胆忠心的好儿郎。若有幸苟活，便找个农家小院，孝敬他老人家一辈子。</p>
如果他不是陆闻，之华或许就有另一种结局。</p>
如果……</p>
“承湛。”</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