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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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躺在担架上的韩江阙。</p>

那一瞬间，韩战和蒋潮都听到这个瘦弱的Omega发出了一声野兽濒死一般凄厉的嗥叫声——</p>

那个声音让蒋潮的心口忽然抖了一下，他想起了他年轻当兵时，有一次在东南亚的丛林里训练饿得够呛，和一个连的弟兄们终于猎到了一对成年的鹿。</p>

他们决定先把更壮硕一点的公的吃了，当天晚上当他们宰杀公鹿，母鹿在一旁用一双湿润的眼睛望着时，也曾发出过这样的尖利惨叫，一声接着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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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本想把母的暂且留下来当作之后几天的口粮，可是第二天清晨一起来，忽然发现母鹿也悄然气绝了。</p>

文珂让他想到了那头母鹿。</p>

韩战的步子也不由顿住了。</p>

他一生性情冷酷硬朗，很少有胆怯的时刻，可是……</p>

他实在不愿意相信，那个躺在担架上那个血肉模糊、不知生死的人，竟然是他的儿子。</p>

那之后发生的许多事，文珂好像都失去了记忆的能力，他只记得亦步亦趋地跟上了急救车。</p>

一路上，急促的车鸣声响彻了安静的公路，即使是在车上，他也扒着担架，一直死死地扒着担架的边儿。</p>

韩江阙的脸上、身上都是血，他分不清韩江阙到底受了多少的伤，只听到医护人员在抢救时发出的很小声的叹息声，韩江阙被注**好几针，在路上就开始被输血。</p>

Alpha闭着眼睛，俊美的脸此时高高肿起，皮肤的表面都因为击打而充血淤紫，眼睛是青色的，透过他短短的黑发，能看到他头皮里面都是凝结的血痂。</p>

文珂就这么一直看着韩江阙的脸，可他不敢摸他，不敢拉他的手，怕弄疼了韩江阙。</p>

他只是这么守着他。</p>

……</p>

昏迷的韩江阙直接被一路送进了ICU抢救，医护人员都面色凝重，警察、文珂、蒋潮、以及韩家的一群人都沉默地待在长廊里。</p>

那是一个漫长而且煎熬的过程，这期间，韩家的大哥、二哥和三哥也陆陆续续都来了。</p>

得到了信儿的付小羽和许嘉乐也坐高铁赶来了，整个走廊里站得满满当当的。</p>

但是即使这样，走廊里却一片肃穆的安静。</p>

韩家人都围着年迈的韩战，没什么人关注文珂，显然在他们眼里，这个小弟在外面搞大肚子的Omega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p>

而一贯强势冷静的付小羽却整个人都快崩溃了，他一来，只能勉强和韩家那边的人打了个招呼，就开始靠在墙上，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ICU的门。</p>

而许嘉乐神色凝重地守在付小羽和文珂的中间，他是唯一记得在一片混乱中跑去给两个Omega都准备了点热茶水喝和小点心吃的人，只是付小羽和文珂谁也没有吃下东西。</p>

整个过程中，付小羽还小声和他说了几句话，文珂却从始至终都无声无息地坐在座位上，这样的状态实在让许嘉乐无比的忧虑。</p>

越是到了这种时候，他知道自己就必须越要冷静下来。他并非不关心韩江阙，但是目前在场的人之中，要求另外两个Omega冷静下来，显然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任务。</p>

他抽空给夏行知那边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起码报备了一下，今晚的发布会可能会换人主持，或者推迟。</p>

……</p>

就这样枯守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医生穿着沾了血的白大褂从里面出来，她告诉他们，很简略地给他们通报了韩江阙的伤势情况。</p>

韩江阙目前还在抢救中，作为S级Alpha，无比强健的身体和心肺功能使他暂时没有死亡风险，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韩江阙脱离了危险。</p>

韩江阙的身上，几乎是体无完肤。</p>

他的左胳膊被掰折了，右手的食指、中指指骨也被生生踩断了，浑身上下都是被铁棍和拳头击打的瘀伤，肋骨因为车祸断了两根。</p>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腰后肌处的刀伤，一把短小的****去，但或许因为双方过于用力地挣扎，整个**刃都断在了他的肉里，但这些都还只是外伤。</p>

真正对他造成真正打击的伤势有两处——</p>

一处是大脑被多次重重打击造成的脑皮层损伤，这对于一般人来说这基本可以说是致命伤，但是显然施暴者完全低估了韩江阙抗击打的能力；</p>

而另一处是后颈皮下的腺体，被人用铁棍狠狠砸碎了。</p>

医生用的词，就是“砸碎”了，这两个简短的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几乎失声。</p>

“是失去……腺体了吗？”</p>

过了良久之后，被众人围着坐在长椅上的韩战终于轻声问。</p>

“腺体还在，只是受到过于严重的损伤以至于四分五裂了，需要手术来修复。但要知道，即使完全腺体修复之后，也会等级骤降，韩先生现在是S级的Alpha，但是之后可能很长时间都只会徘徊在D级甚至E级，想要恢复回到S级更是几乎不可能了。”</p>

韩战沉默了片刻，文珂则捂着高挺的肚子从后排往前挤了过去，他说不出话来，但是谁都能从这个Omega发红的眼睛里看出他想问的话。</p>

“但是我们目前面对的情况，比腺体本身的伤势还棘手。”</p>

医生叹了口气，低声说：“我们都知道，Omega要仔细地保护自己的腺体，因为Omega的腺体更加外显，而且会被标记；但是很少有人会了解到的一点是，Alpha的腺体虽然更小、隐藏得更深，但也是人体最脆弱的器官之一，因为整个腺体其实都密布着神经，只是用力往皮肉里捏一下，就会感觉到强烈的疼痛，更何况是对着那里用铁棍反复击打到把整个腺体砸碎。”</p>

“韩先生腺体受到的损伤，是极为罕见的极度恶性创伤，我甚至可以说，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人可以想象受这种伤是什么样的感受，简直就像是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在做几个腹腔穿刺——这根本就是非人的折磨。腺体连接着脑部神经，腺体强烈受创本身就有可能带来生命危险，再加上巨大的疼痛应激，使韩先生本能地关闭了他的意识，所以韩先生现在陷入了深度的昏迷，我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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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到这里不得不艰难地顿住了，她知道接下来的话，会对这里的所有人造成多么巨大的打击，但是她却不得不如实说出最坏的可能。</p>

“如果腺体修复手术结束之后这几天，韩先生一直不能苏醒，那么我们恐怕也很难估计之后……韩先生究竟还能不能从昏迷中醒过来了。”</p>

“你、你是说……”</p>

文珂的嘴唇抖得已经说不完完整的一个句子。</p>

“是的，韩先生有可能会长期处于失去深度昏迷状态，而一旦这种状态持续半年以上……那基本上，我们就可以认为韩先生不会再有醒过来的一天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我们对未来真的不太乐观。”</p>

医生说出那句话的那一刻，文珂的身子就是猛烈地一晃，眼看就要站不住了。</p>

许嘉乐慌忙一步上前，从后面紧紧地环住了文珂的肩膀，他能感觉到Omega的身体，在他怀中剧烈地颤抖着。</p>

许嘉乐倒顾不上别的，他一下一下地抚着文珂的胸口，又往下捂住文珂的小腹，低声说：“文珂，这是最坏的情况，最坏的。我知道你伤心，但你不能让自己太伤心——你还有孩子，你不能倒下，知道吗？”</p>

文珂的喉咙里发出了两声嘶嘶的气声，似乎是要开口。</p>

许嘉乐低下头和文珂对视，他看到文珂浅褐色瞳孔里燃烧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强烈情绪。</p>

他一时之间感到心口发颤，说不上那情绪究竟是什么，直视竟然有些不忍直视文珂的眼睛。</p>

“我不会倒下的。”</p>

文珂一字一顿地说：“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更不是悲痛的时候。”</p>

Omega是瘦弱的，明明还在发抖，可是语气却前所未有地执拗。</p>

那一瞬间，许嘉乐忽然意识到， 那里面——是浓烈到了极点的恨。</p>

这是一种鲜少出现在文珂脸上的情绪。</p>

就在这个时候，韩战也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哑声道：“你说什么？”</p>

那显然是一个不用回答的问题了。</p>

韩战的手掌“啪”地拍在了长椅的椅背上，那里的木头都发出了一声凄厉的脆响。</p>

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韩战厉声道：“这不可能，去请——给我把周围最专业的腺体和脑科医生都请来，我今晚就要专家来会诊，你们马上去办！”</p>

那位韩家大哥韩兆基忙微微低下头，有些无奈地恭声道：“爸，刚刚小弟送来抢救时，我已经安排调来了最好的医生了。”</p>

韩战听到这句话时，忽然有点喘不过气来，不得不扶住一边的韩家大哥的手。</p>

在这一刻，这个**的年迈Alpha忽然前所未有地苍老了起来，甚至连背都有些挺不直了。</p>

他的怒火和挣扎，在自己的老态龙钟的疲态面前，只显得格外悲怆。</p>

“其实，还有一个有可能有点希望的方案，只是……我们发现，韩先生目前为止，还没有标记过任何一个Omega。”</p>

医生看了一眼文珂，欲言又止：“请问这位，你是韩先生的伴侣吗？</p>

“我是。”</p>

文珂努力地站直身体道：“我叫文珂。”</p>

韩战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文珂一眼，韩家人的神情里，显然吐露着一种对文珂身份的不认同。</p>

“韩先生并不是脑死亡，而只是失去了意识，这是他身体的应激反应，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他自己主动选择的把意识沉入到另一个更深度的空间来逃避痛苦。昏迷久了就会变成植物人的状态，再久一点，我们就会彻底失去他。”</p>

“以我们目前的医学水平，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药物、任何干预方式可以担保能把他的意识带回来。但是有一种东西，的确会是他的意识在这个世界上的羁绊……”</p>

当医生吞吞吐吐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许嘉乐的心里，已经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p>

在场的所有人反应都不慢，韩家大哥韩兆基已经开口了：“是标记？对不对？”</p>

“是的，只是我刚才注意到文先生的腺体等级不是特别高，再加上好像是被剥除过标记的样子，我不知道文先生的状况，所以……”</p>

“那不是很容易。”韩兆基直接站直身道。他显然没有理解医生的顾虑：“虽然我弟弟昏迷着，但是用人工的方式，也可以进行标记，对吧？”</p>

“人工标记当然没难度，但是……”医生小声地想要继续。</p>

但是却被韩兆基以一种一锤定音的姿态道：“那就没问题了。等手术结束，马上就安排他们进行标记。”</p>

韩家那边的人员接收到信号，已经开始进行各自的准备工作。</p>

没有人询问文珂的想法，似乎这一点根本无关紧要。</p>

许嘉乐忽然愤怒了。</p>

他扶着文珂，扭头看向医生，严肃地问道：“我问你，只要韩江阙标记了文珂，你们就能担保他就一定会醒过来吗？”</p>

医生摇了摇头：“就像我说的那样，任何干预手段都不能担保结果。只是说……肯定会有作用。”</p>

“那你们知不知道，文珂的腺体等级太低，所以上次做完标记剥离手术之后，医生已经明确地说过了，他再也不能承受第二次标记剥离了。也就是说，这是他仅剩下的一次标记机会，只有这一次，没有再重新选择的机会。”</p>

许嘉乐说到后半句时，显然已经不再针对医生，而是直接把尖锐的矛头直指这些韩家的话事人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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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兆基走了过来，他比许嘉乐略微高了一点，一双眼睛极具威仪地直视着许嘉乐道：“你是文珂的朋友吧？你放心，标记之后我们韩家人当然不会不管他，无论我弟弟醒不醒得过来，钱、生活，我们会会给他整个后半辈子保障。</p>

“如果他醒不过来呢？”</p>

许嘉乐也再也没有半点客气，针锋相对地道：“你们是不是在告诉我，你们要一个怀着孕的Omega拿自己这之后一辈子的幸福，去赌，赌韩江阙有一定可能性会醒过来？”</p>

“之前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但他既然和我弟弟在一起过，也真心喜欢过我弟弟，就应该在必要的时候牺牲一下，你说是吗？”</p>

韩兆基的话术自然是上位者的话术，明明最后是在征求别人的意见，可是威慑的意味却前所未有地浓烈。</p>

这个时候，韩战却没有说话，他坐在长椅上，却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似乎对这件事有种不置可否的意思。</p>

甚至就连付小羽，也只是往前迈了两步不忍地想要说话，可是看了一眼ICU病房上面显示着的抢救中的字样，最后也沉默了下来。</p>

许嘉乐感到非常的失望，也非常的愤怒。</p>

他当然知道，在这种时刻，每个人当然都只会为自己的立场而坚持。</p>

比起文珂的微不足道，韩家当然只希望韩江阙能苏醒，多一分希望，他们毫不在意文珂的终身幸福。</p>

只是他们是如此的虚伪无情，前一秒还漠然地无视着文珂的身份，下一秒就在义正言辞地要求文珂牺牲。</p>

而付小羽是韩江阙的朋友，付小羽更希望韩江阙醒过来，所以比起不忍心，付小羽的内心或许也隐隐希望文珂真的甘愿被标记。</p>